七月中下旬。
酷暑,百花怒放時節,上京繁華如織,車水馬龍,大街小巷人潮如海,喧鬧聲此起彼伏。紅男綠女三兩結伴,成羣成對的踏青、避暑,忙碌的商販穿梭在各處,高聲叫賣着,生活最爲古樸的煙火氣撲面而來。
惢嫣撩開馬車簾子,目光落在稀鬆平常的一幀一幕上,眉間染着淺淺笑意。
上京,她又回來了。
這時,裴厭缺撩開車簾問她先回相府沐浴更衣,還是直接去皇宮。
“先去皇宮見舅舅吧。”惢嫣笑道。
裴厭缺頷首,加速趕車往皇宮去。
他照例將馬車停在宮牆之外,撩開車簾牽着惢嫣下車。
宮門暢通無阻。
裴鶴擎這幾日心情不錯,舒舒坦坦的處理公務。當丞相時是這些事,沒想到當了皇帝還是這些事。
不過也好,當丞相時那些大事他只能提出方案,現在卻是可以直接蓋大印敲定了。
而且這個國家,政治根子裏就有問題,當丞相時他不說,當了皇帝他要消滅乾淨。
“陛下!”這時,大太監笑着來報喜,“二皇子和宮姑娘已到了宮門了。”
裴鶴擎猛擡起頭來,面上難掩笑意,“回了?”
“回了!”太監高興道,“二皇子和宮姑娘風塵僕僕,看着是剛回京,急匆匆就給您請安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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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鶴擎心情愉悅,蓋在諭章上的玉璽都沒取下來,推開龍椅就朝外去,大步流星,穩健如風。
走了沒一段路,就碰上了。
惢嫣和裴厭缺對視一眼,齊齊上前道,
“父親。”
“舅舅。”
“好!好啊,回來就好!”裴鶴擎目光落在惢嫣身上,見到活人,心這才穩穩當當的落下去,喜不自勝道“惢嫣瞧着瘦了,定是這一路上受了許多的委屈。”
唉,都是他牽連了這孩子。
“惢嫣不委屈。”她擡頭,“還未恭喜舅舅榮登寶位。”
“哈哈哈,同喜,同喜!”裴相高興道,“舅舅做了皇帝,惢嫣你就是郡主,封號舅舅已經想好了,明日舅舅在皇宮大擺宴席,爲你接風洗塵!宣讀封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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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自知曉惢嫣還活着時,就開始計劃的。也是他稱帝以來,在宮中設的初次大宴席。
已去往錦州的弦月暫侯,但是惢嫣和厭缺,他是一定要冊封的。
“舅舅實在不必爲我勞神傷財。”
宗室女才該是郡主,她是皇帝妹妹的女兒,封郡主是破例了。
“不不不,不是勞神傷財,”裴鶴擎頗豪情萬丈,“你若一路疲乏,舅舅可以爲你延期,但是冊封宴一定要有。舅舅這半生爲這個位子殫精竭慮,血親只有你們幾人,既已登寶位,便絕不能委屈了你們!
“這僅是一點殊榮,裴氏榮華滿門,富貴比天,你們再無需同往日,謹小慎微,如履薄冰!還記得入府時舅舅囑咐你的嗎?不論發生何事,舅舅替你擔着,而今舅舅再言一遍,且將腰桿子挺起來,裴家人不能受丁點委屈!”
惢嫣封了郡主,還要賜封邑,她在頌州長成,那便將頌州給她。上京也要有郡主府……就相府吧,讓裴厭缺挪出去吧,另排他處給他。
還有他那小妹……算了,這點子榮華想必她也瞧不上,他只把惢嫣照料好吧。
惢嫣心下動容,她想過舅舅登基,但還未想到這一步來。
“多謝舅舅。”她真摯道。
裴厭缺輕笑,貼近了她一些。
“既然進宮了,那便用了晚膳再回,惢嫣這一路是什麼情況,且細細講於舅舅聽……”
“……”
清冷明亮的桂月高懸,一點點驅散橙黃金粉的餘暉,不多時,月明星稀。
低調簡樸的馬車從宮口,一路朝昔日相府而去。
府上早接到兩位主兒回府的消息,翹首以盼的在朱門前候着。
“來了來了。”
“是那駕馬車。”
馬車一停穩,裕伯和秦嬤嬤就歡喜迎上去,“公子,姑娘,你們終於回了,奴才們懸着的心總算能落下去了。”
“還叫什麼公子姑娘,該是王爺郡主。”秦嬤嬤笑道,她是得了宮裏消息的。
裴厭缺落了地,伸出一只手搭着惢嫣下來,她目光掃過一行人,秦嬤嬤和裕伯在前頭,府門處是服侍她的一干婢子,包括秋綏冬禧,在往裏跪了一地的是府上餘下的婢子。今時不同往日了,姑娘回來了,裕伯將人都召集回來了。
“奴才們參見王爺、郡主。”裕伯同一行人皆退了一步,跪地齊刷刷喊道。
“都起吧,難爲你們等到現在,裕伯,叫裏頭的人都散了吧。”惢嫣道。
“噯。”裕伯應一聲,“知道郡主要回來,都歡喜的候着呢,我這就叫他們散了。”
惢嫣御下不錯,張弛有度,有恩有賞,再加上秦嬤嬤這個老人輔佐,府上對她無一不信無一不服。裴家一朝成了皇室,下人也跟着沾光,歡喜的侯着,這話倒是不假。
主兒新回府,裕伯和秦嬤嬤都來聽吩咐,跟了片刻知曉自個兒打攪,都退了下去。
卻見不遠處竄過來一個矮矮的黑影,四條腿跑的飛快,一眨眼就近在跟前了。
“小黃!”惢嫣驚喜道。
小黃口中嗷嗚嗷嗚撒嬌般叫着,近前來就往惢嫣身上跳,她半蹲下來摸摸它的頭,“你都長這麼大了小黃,現在成大黃了哈哈。”
小黃的尾巴搖到飛起,不斷往惢嫣懷裏鑽,舔着她的手,黏膩的很。
裴厭缺要送惢嫣去芳菲苑,她按住他的手,目光拉絲,“你先回弄墨軒,我待會兒來找你。”
裴厭缺一愣。
這一愣神的功夫,惢嫣已帶着一干婢子走了,身後還跟着那條歡快的狗子。
裴厭缺瞧着她纖瘦的背影,腦子裏陡然浮現書房裏的亂象,一個激靈連忙朝弄墨軒溜去。
只差飛過去了。
“姑娘,您終於回了!奴婢就知道姑娘不會有事的!”一回芳菲苑,一院子人齊刷刷的跪下,最激動的是晴咕,眼淚都飆出來了。
“活活的都站在你面前了,哭什麼?都起來了,一跪再跪的做什麼?”惢嫣扶她起來。
“姑娘這一路定受了天大的委屈,您都瘦了。”
惢嫣低笑,“燒水了沒有,我想沐浴。”
“燒着呢燒着呢,奴婢這就去準備浴湯。”
吩咐婢子們各自去忙,惢嫣這纔將目光放到垂着頭的秋綏冬禧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