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朋友是罪臣之女,被關在大理寺,我想向大人,將她討要出來。”惢嫣道。
沈長炎劍眉微挑,“哪個罪臣之女?”
“葉家二小姐葉惜沅。她在大人這處吧。”惢嫣笑問,突然想起不妥,道,“事先倒是忘跟舅舅說了,如果沈大人覺着爲難,我事後會向舅舅稟明。”
她現在來都來了,自然是要把葉惜沅帶回去的。
她若是開口跟舅舅要人,他一定會同意就是。先斬後奏其實也無傷大雅。
然而沈長炎存了點思想。
他微垂眼眸,再擡起時多了些爲難,“本官並沒有這個權力放走獄中之人,在得到陛下召諭之前。”
沈大人果然剛正不阿,極其嚴謹。惢嫣心道,誰的面子都不給,不是說說的。
“郡主先同陛下說一聲吧。陛下的口諭一下來,我親自領着那姑娘去郡主府。”沈長炎又道。
“多謝大人了。”這樣也很好了。惢嫣道,“我可否去瞧瞧她。”
被關了有……半年了吧?也怪她回來時沒能第一時間想到她,現在既然來了,總是要去安慰一番的。
“牢中環境不大好,郡主還是莫要去的好。”沈長炎道。
“我先前去過的,大人不必說。”惢嫣道。
沈長炎知道她說的是當初裴鶴擎被污衊一事,她也在那牢房中待了小半日,後面還經常去看裴鶴擎。
他便笑了,“郡主請吧。”
不多時,沈長炎帶着惢嫣來到大理寺地牢。說實話,這邊的環境比相府那牢房好多了,至少乾淨,沒有那麼多等着開飯的耗子。
沈長炎命一個下屬在前頭帶路。
裴鶴擎篡位給大理寺監牢帶來前所未有的壓力,牢房幾乎都住滿了,沈長炎記都沒記全,更別提知道哪個被關在哪處了
但是沒關係,他的下屬記全了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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惢嫣一路走過,也瞧見監牢裏有些個熟面孔。昔日裏的哪個大人,哪個大人的掌上千金等。
半年的牢獄生活,他們面上早沒了昔日神采,變得黯淡無光了。見沈長炎進來,不約而同看了過去,繼而就瞧見了惢嫣。
有人認出她來,扒拉着鐵欄一個勁的拍,許是許久沒說話,嘴張了半晌也沒喊出個什麼來,許久才找到聲音,大叫着宮小姐宮姑娘。
誰都知道裴鶴擎當了皇帝。
那麼惢嫣,也一躍成爲皇族了。
惢嫣目不斜視,很快跟隨沈長炎走到略裏面的牢房。
裏面關着四個人。
惢嫣瞧了一眼,龐氏和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婦人,兩個少女,其中一個是葉惜沅。
她穿着髒兮兮的囚服,坐在草鋪上,雙手抱着膝,額頭上還綁着一塊白布,翹着可憐兮兮的。
側有一口高懸的鐵窗,透下縷陽光,正好落在她身上,便叫她凌亂的髮絲也清晰可見了。
是監牢也無法困住的過分美麗。
她垂着頭,壓根沒瞧見惢嫣。
反倒是另外三人,驚異的看着沈長炎停在她們跟前。
“沈大人!”這少女話倒是說的利索,“沈大人你是來放我們出去的嗎?”
“沈大人求求您了,我們新皇真的沒有二心啊!老爺子已經死了,求您放過我們吧!”妙姨娘哭喊着。
昔日養尊處優,一朝入獄,被禁錮的可只是自幼,真是把她們折磨瘋了。
龐氏同她們相比倒是安分多了。
她又不是沒出去過。
外頭的日子更讓人受不了,除非她們不是通緝犯。
龐氏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這對母女哀求,並未表態。但如果沈長炎真是恕她們無罪來放她們走的,她一定會第一個衝出去。
“郡主,大人,葉家二小姐在這了。”那衙役問,“需要屬下開鎖將人帶出來嗎?”
惢嫣目光落在葉惜沅身上,“她頭上是怎麼回事?”
聽聞“郡主”二字,葉星沅已同妙姨娘衝她喊起來了。
“牢中惹事打架,磕傷了。”衙役垂頭道。
“同誰打架?”惢嫣秀眉微斂。
“額……”衙役看向叫的最大聲的葉星沅。
惢嫣眉頭斂的更深了。
“葉惜沅。”惢嫣衝裏頭喊。
葉惜沅身子一僵。
這聲音她一聽就知曉是誰的。方纔隱約的音兒,叫她以爲是在做夢。
沒有任何動作,目中先溼潤了。
等她擡首時,惢嫣便瞧見她目中閃爍的晶瑩。
她就這麼看了惢嫣兩息,忽而又將頭垂下去了,還將雙眸閉起,於是兩行清淚落了下來。
惢嫣知道她在介懷什麼。
無非是她們提前說好,屆時葉家出事,她出面保她。但是她已在牢中半年之久,她卻連一面都未見她。
獄中消息閉塞,葉惜沅當然不可能知道她這段時日不在上京,更不可能知道她也陷在險境中。
“都安分些!”見妙姨娘母女一個勁的往惢嫣跟前站,衙役呵斥道。
她們終於老實下來。
“葉惜沅。”惢嫣又喊她,“哭什麼,我這不是過來了嗎?”
“姐姐……”她終於擡首,楚楚喊了一聲,淚眼婆娑。
幸好她不是個男的。惢嫣想。這丫頭哭的是真好看,柔弱又可憐,男人最吃這一套,大抵很難把持得住。
惢嫣吐出一口濁氣,“過來。”
葉惜沅緩緩站起身來,朝牢門前來,“姐姐是來接我出去的嗎?怎麼纔來呢?”
“有些事耽擱了,我剛回京呢。”惢嫣長話短說,“你再待上一日,最遲明日就能出來。”
葉惜沅聽着話便明白,惢嫣沒往上頭稟就先來看她了,以她今時今日的地位,放她出去不過一句話的事。
她心安了安,姐姐還是記得她的。
“嗯,姑娘不必擔心,屆時沈某會親自送姑娘出去是。”沈長炎笑眯眯道。
葉惜沅又忍不住哭了。
這段對話可把妙姨娘母女,包括龐氏給驚呆了。
“那那……那大人,我們呢?我們呢?”葉星沅迫不及待問。
“你們又不是郡主的朋友。”沈長炎還是笑眯眯。
“朋友?!”葉星沅拔高了音量,不可置信的看着葉惜沅,“你!”
從前在葉府葉惜沅處處求全,進了牢可就不一樣了,她誰也不肯讓,性格變得乖張起來。
這牢房總是吵架。
龐氏多數是在看戲。動起手來她打不過母女兩人,總是吃虧,吃虧也不肯退讓。前些天被欺負的太厲害了,葉星沅推了她一把,磕到了頭。
她一直在等惢嫣,一直沒等着。
積攢起來的委屈終於如海翻涌上來,她默默坐了一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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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惢嫣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