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襲麻紗僧服,卻留着亂糟糟的發,橫在樹底下,一只腿曲折,一只手摺起來撐着頭,體型偏胖,看起來頗爲……瀟灑。
酒肉和尚。
惢嫣心頭忽冒出這四字。正暗道失敬時,卻見那和尚撇過頭來,渾濁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這一眼含着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惢嫣暗自心驚。住持卻大步過去,“師兄,你怎麼睡在此處?”
瞥見一盤被吃空了、只剩下錯錯落落雞骨頭的盤子,住持險些沒嚇死過去。他用只有二人聽得見的音兒道,“師兄,寺裏來了貴客,是新朝王妃和公主,您注意些影響啊。”
卻見和尚慢悠悠站起身來,年紀六十上下,挺起圓滾的肥肚,倚在那樹上,擡手就摸了腰間的酒葫蘆倒酒喝。
目光卻始終未離一人。
那就是惢嫣。
主持只道完蛋。
忙到二人跟前,“這是貧僧的師兄,他是個沙彌,未足戒,灑脫慣了,二位施主不要見怪。”
裴弦月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和尚,目光上下掃量,看他那喝酒的模樣,聞着濃烈酒香,只覺得有趣。
忽而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惢嫣。
斂了斂眉,一扭頭,瞧見惢嫣也看着她。
她目光微轉,這是碰上有緣人了?
惢嫣只覺得眼前的僧人眼熟。
特眼熟,尤其是他嘴角那顆半個指甲蓋大小的痣。
她敢保證她在這邊從未見過這麼一個人,可是那張臉好似烙印在她腦海深處,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不會是什麼知道她來歷的得道高僧吧??
正疑惑着,和尚突然合上酒葫蘆,滿面肥肉上揚,露出個油膩的笑容,“丫頭,你不記得我啦?”
惢嫣依舊困惑的看他。
和尚露出一口大白牙,“是我啊!你問你能不能追到那個男的,我說你不能。”
惢嫣正盯着那顆讓人面相都變得尾瑣的痣,乍一聽這話,腦海深處中的一段記憶突然翻涌上來。
前世她曾熱烈追求過一個男人。
當然,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她也僅僅熱烈了兩天,就因爲出差中斷了。
談下一筆生意後老闆高興的不得了,大手一揮直接放了她三天的假,她不急着追男人,乾脆就在出差地那邊旅旅遊。
然後登上那麼一座寺廟。
聽說很靈驗。
她自是去求姻緣的。
“老天爺,我能追到那個男人嗎?”看四下無人,她不知哪根筋沒搭上,突然極其中二的問。
“不能。”身後突然有人道。
一轉頭,惢嫣便瞧見有個胖老頭兒,吊兒郎當的倚在門口,那姿勢跟現在簡直一毛一樣!
要說唯一的不同就是當時沒着僧衣!
方纔明明沒人的。
那會兒惢嫣也沒理他,只覺得這樣隨意搭陌生人的話,還如斯沒禮貌的人大抵不太正常。
結果在她踏出那門檻時,他突然拉住了她的腕,還輕捏了一下。
惢嫣一驚,一包直接甩在他臉上。
胖老頭兒淡然擡手,扣住那包,“唔……不錯,沒想到你跟異世人還有段姻緣,那就你好了。”
惢嫣,“??”
她不明所以,只想快些擺脫這尾瑣老頭兒,忙將手抽出來,拎着包就跑了。
結果第二天就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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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前世死都沒死,一覺醒來,就這麼穿了,穿成個小蘿蔔頭。她那會兒不過二十五歲,事業正在上升期,剛買了屬於自己的房子,還看上個男人,那麼優質的男的,能追上她也算是圓滿了……結果就,穿了!——賊老天!
咳咳!
那是她穿後第一天的想法。
現在當然不是這麼想的。
那個男人長啥樣她都忘了,她有裴厭缺了,現在叫她回去她都不樂意了。
惢嫣當時就認定,就是這胖老頭兒讓她穿的。
有機會見着一定找他算賬。
她當時是這麼想的,此情此景瞧見,卻不由得……心情複雜。
修沙卻知道她認出來了,笑眯眯的盯着她不說話。
裴弦月聽着對話揚眉,“你追哪個男的沒追着啊?”
沒追着……肯定不是裴厭缺了。
嘖。想到裴厭缺,裴弦月突然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卻見惢嫣撇開頭,略顯心虛,“他是騙你的。追着了,就是裴厭缺。”
“哎哎哎!”修沙一聽急了,“出家人不打誑語,施主你也不要胡謅,裴施主他一不是你的初戀,二不是你追的第一個男人,你怎麼能張嘴就胡說?”
惢嫣總覺得碰上這老頭兒要倒黴,正欲拉着裴弦月走呢,一聽這話臉色黑了下來。
她就知道要倒黴!!
初戀和追的第一個男人,那都是前世的事了,上輩子的老黃曆了,這和尚又不是不知道,這一世提個什麼勁兒啊!
她這一世的初戀和追的第一個男的,都是裴厭缺好吧!
惢嫣甚至往後苑口看了一眼,沒人。
呼——
裴厭缺吃起醋來她可吃不消。
裴弦月的憋笑聲入耳,惢嫣一時凌亂,她瞪了胖老頭兒一眼,對裴弦月道,“表姐你別聽他瞎說,我心裏只有裴厭缺。”
“嗯嗯。”裴弦月笑意不止,連連點頭。
“我都不認識他!”
確實不認識,這是這一世第一面,加上前世也就兩面,她連對方叫啥名兒都不知道呢。
“施主您還真是張口就來啊。”修沙嘖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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惢嫣,“……”
她擦了一把虛汗,正欲說什麼,卻先瞥見苑口大步走來的俊美男人,她的心不可遏制的提了提。
來人自是裴厭缺。
惢嫣正是心虛的時候,甚至沒瞅見他身旁的沈長炎。
她只瞧見裴厭缺微沉的面色。
暗暗心驚,不會聽到了吧?
不可能吧,隔那麼老遠。
“表姐你別笑!”裴弦月雖止了笑,然而嘴角卻止不住上揚。
“我天生微笑脣。”她如是說道。
惢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