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氏喉頭有些緊，她望着彥珠的樣子，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卑微的請求。
“好……”
佟佳氏應下了。
何必呢，何必在死前還要傷害他。
不過也是一個可憐人罷了。
當然佟佳氏根本沒想過來生，也沒想過什麼重新開始。
彥珠聽到佟佳氏的話，高興了起來。
他覺得這是好事，佟佳氏肯跟他重新開始，他就一定不會叫佟佳氏後悔。
“你也累了，好好歇着，明日，明日我再來看你！”
彥珠是不敢留下的，兩人之間就是已經摔的稀巴爛的一個碗盞，雖然經過手藝巧奪天工的能工巧匠把這個碗給粘在一起了，可裂痕還是在的。
他怕自己在這裏，萬一佟佳氏後悔了告訴他就不好了。
彥珠走的很快，他想着，就算是佟佳氏後悔了，他也能晚一點才知道消息。
他走到佟佳氏的院子外頭，最後看了一眼那個房子。
房子什麼的對於彥珠來說都無意義，有意義的是房子裏頭的人。
只要人還在，什麼都算了吧。
彥珠驚異於自己竟然看開了。
也許是佟佳氏的柔聲細語安撫了他煩躁的心，他好像一夜之間成熟了。
“爺，您心情好像好了很多。”
伺候的小廝最能看懂四爺這人了，見他高興，自然奉承。
“是啊，爺又覺得這日子是有盼頭了。走吧，去前頭，我總要去見見額娘，跟她說說樂胥的事。”
“是。”
奴才跟着彥珠往老福晉府上去了。
而樂胥這邊，他知道佟佳氏從宮裏回來，便帶着一束野花來請安。
可元旭和素裳這次並沒有放他進去。
樂胥落了臉色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麼？額娘難道不在嗎？”
元旭上來道：“在，只是主子已經歇着了，您若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可以告知奴婢，奴婢會幫您傳話。”
這就是佟佳氏不想見他的意思。
樂胥心裏其實還有點開心。
因爲佟佳氏既然願意生氣，那就說明不是全然的不在意。
就看佟佳氏對彥珠的態度就知道，一旦她對一個人失望，那是絕不會跟對方浪費一點感情的。
“我就是想看看額娘，聽說她從宮裏回來，一定是辛苦了。我做了錯事，不求額娘能原諒我，只是看一看她就好。”
樂胥對着元旭求了起來。
若是平日，元旭也也定就應了，可今日得了佟佳氏的話，只是對着樂胥冷臉道：“哥兒確實做錯了事，您說不用主子原諒，爲何還要來主子這裏打主子的臉面？主子只不過是你的嫡母，對你的教養卻從來沒有落下過，她看你很重，你就這麼報答主子！奴婢不是主子，沒有主子的好性子！您還是回吧，不然更難聽的話，奴婢也敢說！”
元旭的話讓樂胥面色難堪。
屋裏嘆了口氣道：“元旭。讓樂胥進來吧。在院子裏吵嚷成什麼樣子？”
佟佳氏本不想節外生枝的，可走了彥珠，又來了樂胥，實在是一個都不好打發。
那就只能見一見了。
正好她也有些話要跟樂胥講。
樂胥脣角壓不住的揚起來。
他拿着他的花，從外頭一路跑進了屋裏，而佟佳氏正寫着什麼東西。
她寫的很認真，以至於樂胥進來之後她也沒有擡頭。
樂胥並不想打擾佟佳氏的這份認真和寧靜。
相反的，他寧願和佟佳氏這麼安安靜靜的待在一起。
可寧靜的時光很容易被打斷，佟佳氏終於寫完了。
那是一封不知道給誰的信件，封面還沒有寫名字。
如果可以，樂胥希望那是她寫給自己的。
“額娘。”
樂胥叫了一聲，希望佟佳氏能看他一眼。
佟佳氏沒有應聲，只是把信晾乾之後裝了起來。
“額娘。”
樂胥又喚了一聲。
這一聲比第一聲的時候急切了很多。
“你爲什麼還要叫我額娘？你不是再也不想給我當兒子了嗎？”
佟佳氏的聲音有一點涼，似是初冬造成的霜露一般，讓樂胥打了個寒戰。
“兒子，兒子只是不想只當您的兒子，您知道的對嗎？”
“樂胥，那是不對的。大家之中雖然也有齷齪，可你應該明白，那種事，我不會去做，也不屑於。爲了一己之私而把家族放在危險的位置，那不是一個好孩子該做的。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好孩子，可你做的這些事，讓我有時候覺得很傷心。”
樂胥張了張嘴，他想說他不過是想和佟佳氏更近一些，只是不想繼續以養子的身份看着她。
而是想用另一種身份照顧她。
“讓我傷心的是，你從小就養在我身邊，我對你的教養，幾乎傾盡我所有。可你是如何回報我的？”
“我會回報您，只要您給我機會，我不會讓您失望！”
樂胥急於解釋，他太害怕佟佳氏失望了。
他不想讓佟佳氏對他失望，那樣一來，彷彿他還是那個從來沒有長大的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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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就好像你努力很久想要證明自己已經長大了，已經是個優秀的人，可那些大人，那些你眼中想要他們認可你的人，對你說，你是個好孩子。
對，只是孩子。
永遠也不可能長大。
而他此刻的感覺，就好像是孩子的任性胡鬧，他的不留退路，在佟佳氏看來，像是一場可笑的博弈。
且還是最終輸了的那個。
“你若不是在我身邊長大，我或許還能把責任都推給馬佳氏，會笑話她膚淺，嘲弄她卑踐之人只能教養出卑踐之子。但你偏偏是我跟前長起來的，我從未假手於人，正是如此，我才更加失望，我反思了自己，到底是何時讓你竟然生出這種大逆不道的心思的？”
“不，不是您，是我自己生了覬覦之心，是我想要更多，不止想要您對兒子的疼愛，更想要更多的疼愛。或許我要的不是疼愛，而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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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胥沒有掩藏自己的心思，因爲他有一種預感。
那就是如果今日自己不跟佟佳氏說清楚，佟佳氏不會再見他了。
所以樂胥急於把自己的想法表達清楚。
本以爲佟佳氏會感動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