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料佟佳氏聽完樂胥的話，竟然笑了。
那是一種嘲弄的笑意，深深刺痛了樂胥的心。
讓他覺得自己的愛在佟佳氏跟前彷彿一文不值。
而佟佳氏也不會施捨給他疼愛之外的東西。
且她還要把對他的疼愛也一併收回去了。
“樂胥，你回去。我已經沒有什麼話要對你說了。你從一開始就不需要我對你的教養。”
“不！”
樂胥跪在了佟佳氏跟前，他幾乎是瞬間就丟掉了他送給佟佳氏的花，而用力的拉住佟佳氏的衣襬。
“額娘……不要這麼對我。”
樂胥眼中都是悲傷之色，用最誠懇的態度請求佟佳氏的憐憫。
佟佳氏不由得悲從中來：“我不知道你和你阿瑪到底想要什麼，但我知道，你們想要的東西，我這裏是沒有的。我沒有那些東西，也給不了你們，所以你們絕望，我也不好受。樂胥，你長大了，已經不需要以爲嫡母！從今日起，你就是自由的了，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至於家族什麼的，那不是你的責任，你既然不想承擔，那邊不承擔好了。就按着你阿瑪對你的期望，自由自在的過你自己的日子。”
這好像是一場佟佳氏單方面的拋棄，她甚至開始把十幾年的母子之情都悉數收回了。
她原來就是這麼吝嗇的人嗎？
樂胥握着她的衣襬，不可能放手。
“不要，不要這麼對我。我只是喜歡你，我只是……依賴你。然後想讓您依賴我而已。”
佟佳氏打破了樂胥的幻想：“可我不會依賴任何人的。樂胥，你是我教養的，難道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嗎？既然知道了，你還想着去觸碰那個底線，這纔是對我的報應。你不是報答我，是不滿我。”
樂胥被佟佳氏的話傷的呼吸都是一窒。
他怎麼可能是不滿佟佳氏？
他沒有，樂胥慌忙的搖頭，想要用行動來說明自己並沒有對佟佳氏有任何的不滿。
“樂胥，你該回去了，從今日起，不必再過來給我請安了。你的請安只會讓我永遠不得安寧。”
還是那樣鋒利的話，已經把樂胥刺的體無完膚了。
樂胥不想繼續和佟佳氏爭辯，他心裏想着也許是柔貴妃答應了她和離的事，她覺得難過，也覺得解脫，想急着和鈕鈷家撇清關係。
所以她纔要說出這樣冰冷無情的話來。
“我，我先回去。過幾日再來……”
“過幾日也不必再來。你這十幾年來，一定是表面聽從我的吩咐，可其實心裏是從來沒有聽進去我的話的。但這一次，我希望你記住我說的話。我不想再見你，也會吩咐元旭和素裳，不會讓她們再放你進來。這個院子，日後你就不要踏足了。”
元旭看着佟佳氏的身影，她彷彿獨自沉浸入夜色一般。
這時候樂胥才驚覺，天竟然是黑了嗎？
他看不清楚佟佳氏臉上的表情了。
只覺得一切都是不清楚的。
“我先走了。”
樂胥蒼茫的後退幾步，轉身往外走。
“把你的花帶走吧，我也不需要你的花。你的東西我都不需要了。”
佟佳氏叫住樂胥，然而樂胥並沒有回頭。
他不敢回頭，也清醒天色昏暗，看不清楚佟佳氏的臉色。
“您若是不想要，丟了吧。我還會再給您送的。”
他說完了頭也不回的走了。
佟佳氏看着地上的花，嘆了口氣。
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她也不是不傷心，可她既然已經做出了死的決定，傷心什麼的，都無關緊要了。
將死之人還會在乎什麼傷心嗎？
她只想把後事都交代清楚。
元旭素裳進來，兩個人臉色都不大好。
屋裏暗，兩人爲佟佳氏點了燈，佟佳氏才把手邊信封上的字寫好。
她對着元旭素裳吩咐道：“你們在外頭守着，不要人來打擾我。對了元旭，你別忘了讓人給我做一碗雪花酪，我饞那一口。”
元旭聽到這裏纔有了笑意：“主子還是喜歡喫雪花酪，那是先皇后之前做的最拿手的東西了！”
佟佳氏溫柔的笑了笑。
她已經快要想不起來姐姐的音容笑貌了。
姐姐小時候時常看顧她，給她很多的疼愛和陪伴，姐姐對於她來講，是不同的。
甚至比額娘更加重要。
如果是姐姐還在，或許到不了今日的地步。
可姐姐不在了，今日的事，也是她自己願意做的，不怪任何人。
“去吧，把地上的花撿起來，讓人插個花瓶吧。但不要擺在屋裏。”
“主子，您還是那樣心軟，即便是哥兒犯了這樣的錯，您還是對他狠不下心來。”
佟佳氏苦笑着搖頭：“我曾經，也是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的。但他所求的和我能給的不同，都勉強不得。這人永遠只能強求自己，強求不了旁人。”
元旭和素裳永遠勸慰不了佟佳氏，她們知道主子裏心裏是有打算的。
佟佳氏寫信一直寫到子時二刻，才起身在洗漱之前吃了那碗冰甜的雪花酪。
然後換上了衣裳，躺下就睡了。
元旭和素裳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同，好像所有事情都和平時一樣。
兩人把那束野花讓人插好，就放在廊下，想着等明日佟佳氏心情好點，萬一想看到，隨時就拿過去給她。
“主子今日寫了那樣多的信，也不知道是給誰的。”
“上頭都寫了姓名的，總之，明日主子一定會吩咐我們把信送出去。”
“是啊，她總是那樣有籌謀，一切都好像條理清晰，可我總覺得主子不幸福，也不快樂，她把所有的都擔在身上，那是在太重了。”
“你說的對，可人生哪有一帆風順的，與其讓人做主，不如自己做主吧？我覺得這可能就是主子想要的日子。算了，不說了吧，小心被主子聽到了。”
“那不說了，咱們也去歇着吧，若是主子晚上叫人，也好趕緊過去。”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小。
躺在牀上的佟佳氏伸出手想握着什麼東西，她疼的佝僂起身子，可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她覺得恍惚之中看到了她的姐姐，她還是那樣年輕，那樣鮮活，對着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姐姐知道你累了，沒關係，姐姐帶你走。走吧，仙茗，日後咱們就再也不分開了好嗎？”
“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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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仙茗在痛苦之中滿意的勾起一抹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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