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氏的手像是在空寂之中握住了她最想要握住的東西。
然後驟然垂落下來。
像她剛開始的姿態,但又如同最後的姿態。
早晨的陽光很好,不知痛覺一般的灑在了佟佳氏的院子裏。
一切都好像很平常,只要沒有跨進那扇門,打開那幕牀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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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主子!!!來人!來人!!!”
佟佳氏的院子裏頓時驚慌起來。
彥珠被從噩夢中叫醒。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來稟告的人。
“你說什麼?”
“四爺!福晉歿了。”
彥珠覺得自己可能聽錯了。
他耳鳴了一瞬,覺得靈魂支撐着身體站起來,他看着奴才重新問:“你再說一遍。”
“福晉,福晉歿了,元旭姐姐過來報的,都,都等着您拿主意呢。”
奴才也害怕彥珠這眼神,像是要撕吃了他一樣。
彥珠踉蹌了兩步,跌坐在牀上。
夢中的紅延到了現實中,只不過他已經痛麻木了。
“擡我去……”
他已經沒有力氣,只能吩咐。
很快就來幾個小廝,他們用肩輿把彥珠擡到了佟佳氏的院子裏。
這院子已經站了好些人,各房的都有。
老福晉那兒也派了人過來。
“這到底……”
“我要見她!我要見她!”
彥珠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只想親眼看到佟佳氏。
有人扶起彥珠送他進去,佟佳氏已經穿好了衣裳,她還像活着的時候,靜靜躺着,只不過,不再鮮活了。
“仙茗!仙茗!你,你看看我!”
彥珠過去握住了佟佳氏已經冰涼的手。
他放在自己臉上摩挲。
“你的手爲何那麼涼?我給你暖暖,奴才們怎麼這麼偷懶,你冷,你冷他們也不給你用火盆嗎?等會我就去罰他們……”
佟佳氏毫無反應。
彥珠望着她的臉,伸手想摸一摸,但又如同觸電一般的拿開。
“你想和離,我同意了。我現在就寫和離書,你醒過來,只要你睜開眼睛,我就寫,好不好?”
“四爺,主子,給您留了書信。”
元旭顧不得傷心,努力辦好佟佳氏交代的事。
佟佳氏甚至給元旭和素裳留了一封信,交代了她身後之事。
彥珠拿着那信,這是他第一次收到佟佳氏的信,但也是最後一次。
信打開,是佟佳氏的字跡。
非常好看的簪花小楷。
四爺見字如面。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如果沒有意外,妾身已經魂歸天外。
說來可笑,妾身從未跟您坦言過,如今走的時候卻要跟你說說心裏話。
不過妾身也只敢在這封信中說說了。
用計成爲你的福晉,我很抱歉,雖然是我所願,可非你所願。
我該感謝您恩賜我的一份平靜生活,也利用你達到了我的目的。
本來想給你生一個孩子,妾身是真的想生那個孩子的。
彥珠看到這裏,心疼的很,他都要沒辦法呼吸了。
佟佳氏說她是想給他生孩子的。
他繼續往下看,想知道是什麼讓佟佳氏改變了主意。
可一切都瞬息萬變,也許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鈕鈷祿家在那個時候,不需要一個佟佳氏的血脈。
所以妾身沒能保住他。
當時妾身就想,算了,這就是命,既然這次生不了,那日後也不要生了。
即便是你們想要,我也不給了。
我對佟佳也好,對鈕鈷祿也好,都無愧疚之心。
唯獨對你,心存愧疚。
可也不全是愧疚,因爲妾身就是那樣壞的一個人,不會對誰心存憐憫,只要能達到妾身自己的目的,妾身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所以選擇離開,是妾身最體面的方式。
你可以不原諒妾身,貶妻爲妾,不入族譜,也可以把妾身隨便扔在什麼地方,都無所謂了。
妾身不求你原諒分毫,只求你忘了妾身。
歲月不羈,長河萬歲,你我的緣分,盡於此。
彥珠幾乎看不清楚信上的字跡了,因爲淚水已經模糊了他的雙眼。
他知道,佟佳氏是真的沒了。
“額娘!我要見額娘!是誰說的額娘不在了?我要見額娘!”
外頭傳來樂胥怒不可遏的聲音。
彥珠不想動,他只想就這麼坐着陪一陪佟佳氏。
“樂胥公子,主子已經說過,不想再看到您,請您離開。”
“我一定要見到她!我要見額娘!”
“樂胥公子!主子已經歿了!你還要再這樣羞辱她嗎?她爲你付出了那麼多的心血,爲你幾乎傾盡所有的教導你,可你是如何報答她的?你報答她的是羞辱,主子之所以選擇這條路,也有你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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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旭眼神冰冷的和樂胥對峙,兩人誰也沒有想讓。
可聽到允許說佟佳氏的死是因爲他,樂胥顫抖了一下。
他發瘋一樣的跑走了。
跟着的小廝也沒有追上他。
樂胥跑到鈕鈷祿家老福晉院子裏。
求老福晉見他。
老福晉之前也很喜歡樂胥,因爲佟佳氏把他教導的很好,知書識禮,從不逾矩,但現在,老福晉卻不想見到這個孩子。
佟佳氏的死已經讓她猝不及防,她沒想過佟佳氏那樣能看得懂事實的人會選擇這一條路。
這實在突然了,但也只能說明彥珠和馬佳氏太過分了。
還有樂胥的所作所爲也過分,老福晉不知道這其中的很多事。
只是拿着手裏的信,看着上頭的字句,有些難受。
額孃親啓,見字如面。
也或許您可能再也不想見到兒媳了。
但兒媳還要交代幾件身後之事……
老福晉讓人端來蔘湯喝了幾口,纔對着人吩咐道:“讓樂胥進來吧。”
樂胥被人帶着進來,已經平靜了很多。
但他還是不信佟佳氏已經歿了。
他一臉的頹喪,也一臉的急切。
“樂胥,你非要鬧着見我,到底想做什麼?”
樂胥跪在老福晉跟前,伸手抓住老福晉的手,啞着嗓子道:“瑪嬤,孫兒求您,把孫兒記在額娘名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