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珠覺得自己問出這句話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有些僵硬。
他不敢看佟佳氏的眼睛。
“我知道，一定是馬佳氏鬧着玩的，我知道了，另外，樂胥的事，你看着辦就好了。”
佟佳氏抿了抿脣，看着彥珠的眼裏帶着幾分的憐憫。
“妾身要提醒爺，日後再也不能這麼寵着馬佳氏了，樂胥已經長大，他不需要一個對他指手畫腳的額娘，那樣的樂胥是永遠都沒有辦法獨立的。”
彥珠嗯了一聲，說道：“之前是我欠缺考慮了，如今……罷了，你今日去跟額娘回稟一下。讓人算一個幾日，把樂胥記在你名下。”
“好。”
說完這個好字，兩人陷入了一種沉默。
“除了樂胥的事，你還有什麼要跟我講的嗎？”
佟佳氏還真的沒有什麼要跟彥珠說的了。
“好，那就先這樣，我前面還有事。”
彥珠幾乎是狼狽的起身，快速的走出去。
問有沒有話要說的是他，但不想聽的似乎也是他。
佟佳氏望着那身影有些深思，她知道彥珠聽到了馬佳氏的話，他心中已經種下了懷疑的種子。
而懷疑，會讓一個人做出錯誤的決定。
佟佳氏的判斷沒錯。
彥珠回到自己院子裏，腦子裏幾乎想的都是馬佳氏那句質問。
他知道佟佳氏並不喜歡他，可他曾奢望過佟佳氏對待他能同一般夫妻的妻子對待丈夫那樣。
佟佳氏這麼多年做事都無可挑剔，就連要求嚴格的瑪嬤，也無法從佟佳氏的身上挑出錯來。
甚至，連佟佳氏無法生育，老福晉都沒有過多的苛責過。
“你覺得，福晉是個什麼樣的人？”
彥珠問伺候的奴才，這奴才跟着他的日子太久了，把彥珠對佟佳氏的情誼都看在眼裏。
更不敢說福晉的壞話。
因爲他心中很清楚，馬佳氏就算再得寵，不過是側福晉，那也就是頂天了。
何況如今哥兒都要記在福晉名下，一個沒有孩子的側福晉不值得他放棄佟佳氏去巴結。
於是他笑着道：“福晉的口諭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今日福晉院子裏的元旭過來說福晉還是要去寺廟祈福。”
彥珠有些詫異，顯然是不知道這件事。
“說什麼時候去了嗎？”
“沒具體說，好像要等把日子算出來再去……”
彥珠明白了，那就是說佟佳氏今日去回稟了老福晉，讓人去算日子，等把樂胥記在名下的日子定了就該去焚香祝禱，直到日子前一日再回來。
她做事總是那麼認真。
似乎並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你去讓人查一查，當年福晉小產，到底有沒有其他原因。”
彥珠最終吩咐。
奴才愣了愣，還是應下了。
夜深之後，那奴才來到佟佳氏的院子裏，把這件事告訴了佟佳氏。
“爺讓你辦的事，你反而來告訴我，不怕爺怪罪你？”
“奴才知道，您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鈕鈷祿氏和四爺好，四爺有時候腦子裏的想法太簡單了，奴才怕他做出偏頗的事讓鈕鈷祿氏和佟佳氏沒有辦法收場，所以纔想過來問一句。”
佟佳氏給元旭遞了一個眼色，元旭把一袋銀子遞給了奴才。
“多謝福晉賞賜！”
“你是好奴才，懂得時刻爲鈕鈷祿氏和你主子着想，你可以讓人去查，也沒什麼可查的，就那些東西，和當年能有什麼不同？”
佟佳氏這話就爲對方指出了路。
和當年一樣，沒有不同，這就是佟佳氏給他的答案。
“奴才記下了。”
來人出去，元旭過來替佟佳氏揉肩膀。
“主子，四爺肯定是懷疑當年的事，都怪馬佳氏口無遮攔，她這毛病若是改不了，遲早得惹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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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佳氏很聰明，她說那些話不過是想試探我。只是誰也沒想到四爺會聽到，但聽到就聽到了，我希望他不要爲了一個沒有人愛的孩子，把家攪合的雞犬不寧。一切都還是保持原樣的好。”
沒有人愛的孩子，就是佟佳氏對她那沒有出世的孩子最後的定義了。
元旭心裏也不好受。
當初主子爲什麼會有這個孩子，她們都知道的。
若不是那一碗合歡湯，後續主子根本就不會和彥珠有那一晚上。
一切都是爲了先皇后，只不過先皇后都已經死了，佟佳氏的日子卻還是要慢慢過。
“柔貴妃最近有沒有傳信出來？”
“沒有，只是打聽到柔貴妃在宮裏一切都好，小阿哥也好，小公主也好。”
“那就好。”
佟佳氏心裏好受了一點，也許仙嵐確實比姐姐更加適合宮裏的日子。
她會把感情和生活分割開來，好好的扮演一個妃子的角色。
不過，仙嵐應該坐不了皇后的位子。
只要烏雅氏活着，康熙帝不會把任何人推上皇后的寶座。
但有了孩子之後，仙嵐的位子會很穩，似乎她也不用費心幫着仙嵐籌謀。
被人需要的感覺很好，可不被人需要，有時候也很好。
佟佳氏想了想，還是吩咐道：“讓人把東西收收拾一下，後日就動身去廟裏吧。”
“奴婢知道了。”
佟佳氏躺在牀上，屋裏沒有電燈，她不喜歡睡覺的時候留着燈。
因爲那好像是一種希望一樣。
可能是給自己的，也可能是給別人的。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她不會等任何人，也不想被期待。
佟佳氏在黑暗中眨了眨酸澀的眼睛。
她又想起來今日馬佳氏的激動來。
她那樣心機深沉的女人，竟然會歇斯底里。
看來是被逼的沒辦法了。
樂胥應該知道是馬佳氏找的人對她動的手，可樂胥到底跟馬佳氏說了什麼，竟然讓馬佳氏妥協？
看來樂胥是真的長大了。
不再是那個會哭會鬧的小孩子了。
什麼都會回到正軌上的，佟佳氏閉上了眼睛，毫無睡意。
看來，今夜也會是一個無眠的晚上。
而同樣無眠的樂胥在自己院子裏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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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已經未時了，您該歇着了，不然明日起不來。”
“好，那就歇着吧。”
樂胥心思沒在書上，拿着不過是爲了轉移注意力。
可他的注意力非但沒有被轉移，反而更專注了。
他想見佟佳氏，想每日都見到她。
也許，只有阿瑪和佟佳氏和離了，他才能得到佟佳氏。
他一定也不想給佟佳氏當兒子了。
至於這次要記在佟佳氏名下，他眸色深沉，裏面醞釀黑夜都無法探知的東西。
風輕輕吹過去，讓燥熱消退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