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闈放榜後,楊家、何家與沈家三戶人家聚在一起吃了頓酒,因着高興,兩家的郎君灌了沈祉許多酒。
今日席上幾道硬菜都是崔令鳶親自下廚,就爲了更顯得幾家親近,用心招待他們。
先時便說好的,即便是今兒下半晌來了月事,她也沒掃兩家長輩的興,席間聽着大家對她做的幾道菜讚不絕口,心裏至少慰籍了些。
只是後半場大家拼酒時,她有些體力不濟,便先告罪離席了。
沐浴更衣後,崔令鳶靠着牀架子閉眼小憩,過了小半個時辰才聽見屋外傳來沉沉的腳步聲。
她還未從牀上起身,便聽見屋外有一道溫柔柔的女聲,語氣關切:“固然娘子招待客人,沒顧上勸着些,郎君也不該把自己喫得這麼醉,糟踐身子呀!”
因着四下無人,方纔又喝了幾杯助興,話裏華立的酸意、妒意濃得幾乎冒泡泡,徹底遮掩不住。
兩道腳步聲重疊在了一塊兒,雜亂無章,可見來人之醉——應當是將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向了杜若。
崔令鳶不由得想象到了那畫面。
即便沈祉是文人,身型偏瘦,也不是杜若一個弱女子能扛得住的,故而腳步便歪歪扭扭起來了。
杜若是沈祉乳母之女,自幼陪伴他從跌落谷底、相扶相守,他們相伴多年,這份默契跟情誼,任誰也比不上……
崔令鳶並不想跟她比,只是在這一刻忽然又記起來了,這些日子因爲沈祉在她病中體貼而忘記的那些,
噁心。
神經大條如茴香也聽出來了:“娘子,這杜若說話怎麼慣會搬弄!您今兒可累的不輕,再說郎君這麼大人了,能不能喝,能喝多少還得要旁人看着?”
崔令鳶“嗤”地笑了,虛點了她一下。
沈祉沒有答話,只是輕飄飄地吩咐了一句:“備水。”
聽到他回答,崔令鳶掩下那些情緒,微笑着走出去,“郎君。”
沈祉的確是醉得很深,這酒是何家阿叔從雁門塞帶回來,叫“英雄淚”,烈得很,被他們一杯接一杯灌着。
到了後邊剩他們三個男人在桌上,就着舊事,喝得更急了,便是往日剋制的他,也因此幾乎醉得徹底。
崔令鳶只走到裏間門口迎他,看杜若一個人有些狼狽地撐着他走過來。
“怎麼不去躺着?”沈祉到了她跟前,視線很高地從上往下看,俯視着她。
崔令鳶並不回答,只笑了一下。
花開只到八分,這一笑卻是豔色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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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祉眼裏劃過一絲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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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了,倒是許多情緒都會直白地表露出來。
杜若自然也看見了,幾不可察地抿了下脣,郎君……不會是這樣膚淺人。
“我扶郎君去沐浴吧。”崔令鳶向他伸出手。
其實自從她病了一場後,兩人關係不再似從前表面了,至少,是她認爲的表面和交心。
不過她若真要攜手共濟,有些方面,還是需要糾正過來,否則她一輩子也不能接受。
譬如杜若這類人,譬如丫鬟貼身伺候。
沈祉點頭。
杜若頗不甘心地鬆開他胳膊。
進了浴間,丁香茴香都守在外邊,蒸汽氤氳的浴間只剩下他們兩人。
跟醉酒的人沒什麼道理講,崔令鳶打算先叫他醒醒酒。
她幫着對方將外袍脫了,只剩一套中衣穿在身上,因爲有一大桶熱水,倒是不冷。
又拿布巾沾溼熱水。
“醉酒便不要泡澡了,待會醉得更厲害,我給郎君擦擦身子——”
崔令鳶止住了話音,因爲她忽然被從身後極輕抱住。
“今日高興,喫多了酒……”沈祉語氣呢喃,“有勞你照顧我。”
這力道極輕,是一個完全不帶情/.欲的擁抱。對方埋首於她頸窩,用幾乎沒有長出來的胡茬輕輕摩挲她側頸,還是刺得她嬌嫩的肌膚生疼。
這樣親暱輕佻的動作,平日完全不可能出現在這人身上。
崔令鳶完全喫這一套,她剛萌生些心動,轉過身來想回抱他——他考中了,前途坦蕩光明,她二人是爲夫妻一體,她自然也高興。
然後下一秒,她聞見那只杜若抱過的胳膊,還散發着幽幽杜若香氣。
崔令鳶臉上的溫柔笑意僵住了。
她看着沈祉,低垂眉眼:“快些擦身吧,彆着涼了。”
沈祉手裏一空,溫香軟玉自行掙脫,他雖然失望,卻也沒說什麼。有那麼一瞬,他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對方的什麼情緒。
不過他醉得厲害,也無心去分析。
擦了一身酒氣再出去,沆瀣漿煮好了,沈祉喝了一些,頭沒那麼疼了,眼神也清明瞭些。
他走向牀榻,看着崔令鳶,幽深眼神中帶着她熟悉的情/.潮。
崔令鳶若無其事地移開眼,此刻,她十分慶幸今日來了月事。
在對方不能保證身心乾淨之前,她不想和對方有身體那方面觸碰。
沈祉今日心情着實不錯,是以很有興致,可惜
他眼神微暗,看了對方好一會兒,終於在牀沿坐下。
崔令鳶被他盯得發毛,怕他喫醉了酒不記事,出聲提醒:“我來月事了。”
“我知道。”
對方眼神從她的眼睛往下移,落到嘴脣上。
她的脣型不厚不薄,圓潤飽滿,像初夏盛放花瓣,待君採擷。
這裏,看起來很軟。
待沈祉回過神時,已經欺身上前,將對方壓倒,攥着對方雙手壓過頭頂。
脣齒糾纏間,對方反應似乎有些劇烈,手沒法掙扎,便換了腿,一下下踢着他小腿。
沈祉有些奇怪地停下,“怎麼了?”
他蹙眉,困惑不解,“只是這樣,也不行?”
不知是羞赧還是心虛,崔令鳶咬了下脣,在脣瓣上留下一道淺淺印子,很快就消失。
不做什麼,純粹的親吻,還是二人之前頭一次。
對方越投入,她便越如鯁在喉,以至於抗拒。
“我,我困了。”她隨便找了個藉口。
心裏生出些荒謬之感,很想不顧對方這個拙劣的藉口繼續,然而他還記得對方有多嬌氣,因爲新婚夜忽視了她的感受,惱了他多久?
好不容易纔有些轉變了,爲了這,不划算。
沈祉不是個重女色之人,否則也不會對杜若的心思視而不見。
一朝碰上個連哭泣作嬌都這般合他心意的,他是真的想與她過好日子。
至少眼下是如此。
沈祉默然半晌,努力忽視着一些蠢蠢欲動,十分克制才移開眼神,
“那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