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線(4) 嬌氣

發佈時間: 2025-02-12 04:3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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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祉在她漱過口以後便不再看書了,一直看着她走近。

夜闌有風,暖黃的燈暈在眼前搖晃,崔令鳶順手將窗戶闔上,強作鎮定地從牀尾慢慢爬了進去。

架子牀夠大,她刻意離對方遠遠的。

伸手將帳簾放下來的功夫,她翻轉了身子,依舊背對着。

分明感受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背上,她狀作不知。

半晌,聽見極淺一聲輕笑。

接着再沒有別的動靜,崔令鳶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就在她默默醞釀起睡意時,一具溫熱的軀體覆了過來,從背後圈抱住她,崔令鳶整個人一僵。

低沉的嗓音在很近的地方響起,“不喜歡?”


“我看後來……還以爲你只是害羞。”

一句略帶些感慨的調侃,沈祉絕沒有嫌棄的意思,他也沒有學過哄人,這些話說來很是拗口。

可眼見着對方漂亮的狐狸眼又溼潤了起來,霧濛濛的一片,溼了枕巾,沈祉是真的無奈了。

怎麼還哄不好了呢?

倒是沒有不耐煩,沒有男人會在這種時候捨得與漂亮嬌氣的妻子置氣。

他的手將人扣得更緊了些,對方的脊背自然而然貼上了他胸口,聲音帶上了些許無奈的笑意,

“也太嬌氣了些。”

崔令鳶先是愣了會兒,隨即才反應過來。

嬌氣?

從來沒想過有人會用這詞形容到她頭上。

一簾帷幄將牀和屋子隔成兩個天地,外面蟲鳴聲漸長,襯得夜更靜。

躺在陌生的牀上,與不熟的人大被同眠,渾身痠痛,被對方用這般新奇的詞彙形容,究竟是種什麼體驗?

嬌生慣養的女郎可不會委屈自己順從新婚丈夫的感受。

她自嘲般勾了下脣角。

久久沒有動靜傳來,沈祉微微支起上半身,才發現對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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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婦敬茶的規矩在沈祉這兒卻是不必的,原本或許得給沈家父母上柱香,不過眼下她們在京城寧國公別苑,牌位供奉在洛陽,連這一步也省了。

崔令鳶睡到了卯時五刻才被叫醒,揉着惺忪睡眼,問婢子什麼時辰了。

順手摸到旁邊的被子,一點溫度都沒有,顯然起來了很久。

“郎君什麼時候走的?”她已經調節好了,順嘴問得很自然。

“郎君卯初起的,叫我們不必太早叫您,這會子正在書房。”丁香答道。

茴香整理了牀鋪,問道:“娘子,郎君還未用朝食,娘子要去請郎君過來嗎?”

崔令鳶點點頭,“你去問問,順便問他想喫什麼?然後丁香去廚房看看,我今兒想喫餛飩……罷了,不折騰廚娘了,究竟不是自己人,有什麼喫什麼吧。”

轉頭對茴香道,“你也別問了。”

二人應聲,領命而去,才繞過屏風,就撞上剛從門口進來的沈祉。

二人一呆,行了禮,退出門去。

茴香愣愣:“那我便不用問了吧?”

郎君自己都過來了。

丁香則是想到郎君的家境情況,難免擔憂,娘子方纔那番話被郎君聽見了,會不會誤會啊?

沈祉耳力不差,打量崔令鳶神情沒有被抓包的心虛,倒是沒誤會對方有旁的意思。

“醒得很早。”沈祉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崔令鳶看眼天色,這可絕對不算早。

她笑了笑,“往常不必請安,我要睡到辰時,身邊婢子也都散漫。”

沈祉讀出了試探之意,淡淡一笑,“不妨事,沒什麼要緊事,你只睡便是,不必管我。”

崔令鳶滿意了,又問,“我們哪天啓程?”

“回門後兩日?你想多待幾日也可以。”

沒什麼好待的,崔令鳶搖搖頭,“就原定日子吧。”

她又想起來什麼,“離京前,是不是再去寧國府拜訪一下?”

沈祉點頭,“情理之中,還得勞夫人費心安排一二。”

崔令鳶手搭在桌案上敲了敲,思考片刻後道,“二老什麼好東西沒見過?貴重比不過,那便用心吧。老人家都愛軟和甜膩的,我親手做些糕點點心,我祖母愛喫的,想來不會出錯。”

沈祉看着她,好一會兒沒說話。

那平和內斂的眼神看得崔令鳶莫名其妙的,又無不滿,又不似誇讚,就彷彿能透過皮肉將人給看透。

崔令鳶挑眉看回去,怎麼?

對方接到她的眼神,緩緩笑了下,“有勞。”

這會子又客氣得要死,好似兩個陌生人交流。

其實本就是套了層關係皮的陌生人罷了,若一直這般客氣,是不是也能稱作相敬如賓?

這想法叫崔令鳶多看了他好幾眼。

說了這會子話,丁香也將朝食提了回來,今天主食是索餅,因着天兒熱,是過了冷水,什麼都還沒放的素面,旁邊配一碗鴨湯,一碟醬汁,任她想喫湯餅還是拌面都能滿足。

鴨湯上頭撇了油,清淡得很,另外並幾碟炒葵菜、蝦醬炒雞子、糟鴨掌一類的小菜。

崔令鳶沒動那鴨湯,將炒雞子舀了一勺澆在面上,再沿碗邊淋一圈醬汁,筷子一下下拌勻,使每一根面上都均勻裹上料汁。

喫起來不鹹,剛剛好,若是不加方纔那蝦醬雞子,恐怕就要淡了。

昨夜她就發現這廚娘做飯偏清淡了,心裏想着一會兒喫過去廚房轉轉,看看有什麼菜蔬,昨日一整天沒好好喫飯,今早喫的也是面,身體雖然喫飽了,卻還叫囂着想要米飯。

南方人就這樣,但凡幾頓不喫米飯就不舒服。

上輩子南方人養成的習慣,這輩子也沒完全改掉。

嗦完面,又端碗喝湯,沈祉還在慢條斯理地喫着面條。

崔令鳶搖搖頭,這樣吃面有什麼意趣!

沈祉也看她,端着比自己臉大的碗咕咚咕咚喝着湯,倒喝出了幾分“豪飲”氣勢。

白日無事,一想到後日要去拜見兩位長輩,她乾脆這會子就去廚房尋採買的廚婢,請她們幫忙準備要用的原料,接着又在廚房婢子們面前露了一手,做了午飯。而沈祉則沉下心在前院書房呆了一整日,這裏有不少藏書供他消遣。

宅子不大,可二人一整日下來竟然沒再見面,直至晚上,沈祉纔回了後院。

戌時四刻便熄了燈?沈祉有些詫異地走近。

當他看見縮在被子裏以爲自己裝得很好實則微微發抖的背影,又淡淡笑了。

那令人面紅的動靜直至戌時末方歇,守夜的丁香聽見一陣清脆鈴聲,這才低着頭匆匆進去。

對上娘子那雙似哭過的通紅眸子和比昨日還誇張的痕跡,丁香不敢多看,忙別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