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線(6) 誤會

發佈時間: 2025-02-12 04:3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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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馬車,入目是一棵極爲粗壯的榕樹,垂下的氣生根猶如老叟美髯,條條縷縷。

這樹喜溫暖溼潤,在嶺南等地常見,以外地方多見盆栽,倒是甚少有這樣三人圍抱的大小。

崔令鳶不禁多看了幾眼。

再過兩月,榕樹就會結果,成熟的榕樹果色是橘紅的,果肉有些像果凍,還能用來做涼粉,又嫩又甜。


她把這事記下了,隨後看見幾個僕婢一字排開站在前院內迎接他們。

打頭的是個姿容秀美的婢子,約莫十八九歲,身姿娉婷,着青衫白裙子,似是領頭大丫鬟,其他婢子則都着粉衫綠裙子,小廝只三個,沒有管家。

崔令鳶算了算,一共也就七人,加上她帶來的陪嫁,其實還是有些少了。

雖說他們兩個都不是什麼金尊玉貴的身份,當下是儘夠用了,但當沈祉考中授官以後,怕是前院還得添點兒人手,否則有客來訪也不好看不是?

一面想着,一面笑眯眯讓人都起來。

等進了後院,略微收拾好安頓下來,剛剛領頭那婢子帶着幾個婢子又來了。

“姊姊請。”丁香將人往裏請,態度謙遜,不卑不亢。

婢子自稱名杜若,是沈祉乳母的女兒,是這府裏的老人了,除了她以外,旁的都是郎君自書院歸來後這兩年陸續添的人手,人不多,但家世身份都乾淨,隨意吩咐即可,又介紹了幾個婢子。

杜若管着前院,連翹則是之前暫管着後院這幾個人,如今崔令鳶的人來了,自然是都交由她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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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規矩,崔令鳶並未推脫,不過也沒有急着攬權,“不着急,我們初來乍到,連翹對府里人事物熟悉,便讓丁香茴香二個跟着學,至於前院——”

崔令鳶臉上露出個笑,“眼下郎君沒有貼身的小廝,當是你繼續管着,有什麼拿不準的,我們再一道商議便是。”

左右這府裏就兩人,沒什麼彎彎繞。

杜若一愣。

她這身份,早做好了被主母爲難的準備。

車馬勞頓,認了個臉後,沈宅婢子們便退了出去,不打擾這位新主母休息。

連翹年紀小些,很是高興:“娘子人真好,咱們可不用擔心先前猜的那些了!”

杜若心裏揣着事,遙遙看了眼前院的方向,勉強一笑,“是啊。”

東都的日子果然閒散,不要太適合崔令鳶。

若是沈祉在府裏,她或許還收斂一些,若對方要外出,她睡到日上三竿也沒人嘮叨,實在悠閒。

也沒什麼要應酬的,除了周圍幾家鄰居,都是十幾年的情分,剛回來時走動多些,除此之外,再沒旁的事。

崔令鳶又從奴市上買回來幾個年紀稍長些、性子穩妥的小廝丫鬟,府裏丫鬟年紀都偏小,如此一來,不至於太像個草臺班子。

白天哪哪都好,最不喜歡是晚上,這人精力用不完似的,還尤其記仇,譬如那日回程路上發生了口角,當夜即便是在隔音和眠宿條件都不好的客棧裏,對方不顧她反對強行也要逼得她討饒,很難不懷疑是在趁機報復。

她實在不喜。

更讓她不舒服的是,對方明明知道她不喜。

雖說不痛了,可生理配合是一回事,心理上覺得沒被尊重又是另一回事。

今日癸水來了,叫她鬆了一大口氣,有了正當的理由,喫暮食時就將人往外推:“我今日身子有些不適,郎君歇在前院吧,免得被我吵得睡不着。”

沈祉聞言蹙眉,“身子不適,可看了大夫?”

崔令鳶愣了愣:“不用看。”

沈祉挑眉。

“每月都得來上這麼一回的,過幾天就好了。”崔令鳶倒是坦然。

沈祉明白了,原本想點頭,但見她眼神竟然有隱隱的期待。

這期待叫他看着十分的刺眼,氣氛冷了冷,再開口便是,“既然不適,更得要人陪着了,我便歇這兒。”

崔令鳶抿抿脣,“也好。”

門外杜若聽了,垂下眼皮,遮蓋了眸色。

夜裏她倒是沒怎麼麻煩沈祉,她來癸水不痛,只腰痠,小腹墜脹,其餘倒還好,只是如廁次數較平日多些。

她今日上牀早,不過因爲腰痠一直輾轉反側,很久都沒睡着,躺在牀上迷迷糊糊時,感覺到有人將燈燭吹熄了,隨後一陣腳步聲朝牀邊走近,應當是沈祉沐浴後熄了燈,準備就寢。

果然,他坐在了牀沿。

這牀架子沒有之前那宅子的大,她尚有一絲清醒,便往裏面挪了些,給他空出足夠的位置。

對方在外側躺了下來。

有一只溫熱的手掌伸了過來,搭在她小腹上,接替了她的手,輕輕揉動起來。

崔令鳶扭頭睜開惺忪睡眼,藉着月光,看清了一張好看的側臉。

對方半坐着,垂睫斂目,安靜溫和,專注地替她揉着肚。即便她扭過頭來,也沒分神看她,似乎在做一件極重要事。

這想法立刻被崔令鳶摒棄了。若她真那麼“重要”,夜裏他就會尊重她些。

不過,瞧着倒是沒有那麼討厭了。

崔令鳶悠悠收回眼。

纔剛剛有點改觀,第二天卻又出了個烏龍。

自打到了洛陽,她還沒去過前院來着,心裏惦記着那天看到的榕樹,她便想着去看看有沒有結果。

帶着貼身婢子散步到了前院,忽然想起來剛好有件事得問問沈祉,便半路改了道,往書房去。

誰料推開門,杜若立馬一臉慌亂地將雙手從沈祉胸前拿開,站直起身。

崔令鳶一愣,這是怎麼個情況?

兩人身上衣衫倒是整齊。

旋即她目光掃到桌上歪倒的茶盞,還有沈祉的前襟,方纔杜若碰過的地方一片溼痕。

沈祉開口叫杜若先下去,淡淡的語氣。

杜若受到了驚嚇,慌不擇路地退了出去,還差點撞到茴香。

“今日怎麼過來了?”

崔令鳶聽着,倒沒有怪罪她撞破“好事”的責備。

她笑了笑,將原本要問的事情說了,“中秋快到了,是不是要邀幾家長輩來府裏喫個飯?”

沈祉點點頭,“合該如此。”

崔令鳶亦是點頭,“也沒旁的事了,郎君繼續忙吧,我不打擾了。”

沈祉頷首,沒有再說什麼。

待回了後院,茴香有些生氣:“方纔娘子怎麼不問呢,就叫那杜若這樣走了!”

“有什麼好問的?”崔令鳶呷口清茶,不由得笑道,“顯然是杜若將茶水打翻了,嚇得不輕,替郎君擦呢。”

丁香雖看出來了,卻也咬着脣,到底有些爲她不值,“話雖如此,可郎君也不解釋解釋,若您誤會了呢?”

崔令鳶聽了微笑,淡淡地道:“有什麼好解釋的?我若是個聰明的,不必解釋,我若是個蠢的,也配不上他解釋。”

他這樣自負的人,怎會怕她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