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線(9)體貼

發佈時間: 2025-02-12 04:3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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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被杜若噁心到了,崔令鳶這晚做了個荒唐夢。

許是因爲這夢過於噁心人,又許是天氣轉涼得厲害,夜裏踢了被子,總之醒來的時候整個人昏昏沉沉,似有要發燒跡象。

她忙讓婢子比劃她額頭溫度:“怎麼樣,是不是有點兒燙?”

茴香試不出來,丁香穩妥,試了又試,最後搖搖頭:“沒呢。”

因着要去考場外頭接沈祉,她便沒想那麼多,以爲是真被對方的心思噁心到了。

僱的馬車在門外候着,她喫過朝食便匆匆出了門,自然不知當她們走後,杜若豔羨複雜地朝門口看了許久。

到府學門口,路旁樹蔭底下全是馬車,已經陸續有考生往外走了,清一色的白襴,要從扎堆的人裏找某一個人可還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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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令鳶這會子看了人頭攢動,頭更暈了,就好似後世玩3D遊戲第一視角,止不住打嘔,她這會子無比確定自己就是昨夜踢了被子,因此受涼。

她有氣無力地吩咐婢子:“你們眼睛靈光些,我坐車上歇會兒。”

丁香茴香這會也後悔剛剛沒再多等一會出門,竟然叫娘子受這罪。況且娘子本就容易暈車,一會兒回去多半這路都被堵死了,停一下走一下,娘子最受不了這種。

崔令鳶催着她們先下去,免得錯過了。

畢竟人家在那樣狹小空間裏坐了九天,便是石頭做的人也不會好受,這時候自然只想着趕緊回家躺下。

她靠着車廂壁聽着外頭車馬喧囂人流熙攘,閉上了眼闔目養神,頭也越來越暈沉。

上一秒還想着回去請大夫瞧瞧,下一秒,車廂一沉。

崔令鳶以爲是丁香還是茴香,慢慢睜開眼,哦,原來是沈祉出來了。

對方瞧着倒是沒有方纔見到的那些考生雙頰凹陷眼圈青黑的狼狽,唯有腳步比平日虛浮些,再有就是下頜冒出來圈短硬的胡茬。

按說這個年紀的少年郎代謝旺盛鬍鬚也長得快,這人好幾天沒刮卻只長出來一個指節那麼些,也不邋遢,倒顯得更有成熟韻味。

崔令鳶喜歡欣賞沒人,無論男女,無論是臉美還是心善。

她心情好了些,揚起個虛弱笑:“郎君回來了。”

沈祉頓了一下,皺眉道:“你這是?”

渾身乏力,咽痛、頭暈想吐,她按經驗推斷:“應當快發燒了。”

又道:“郎君坐我遠些,把簾子掀開通風透氣,免得被我傳上。”

熬了幾個大夜,體質再好外表再正常也是抵抗力低下時候,她可不想做這罪人。

沈祉聽了,眉頭擰成疙瘩,卻沒照做,反倒挪近了些,讓她靠着自己,總比靠硬邦邦的木頭好。

又將自己身上薄披解了給她蓋:“吹了風不是更着涼,捂好。”

後世發燒沒藥喫還得物理降溫呢,還捂。

崔令鳶渾身沒力氣,懶得跟他掰扯什麼是通風散熱,既然他不怕傳染,那她靠得也心安理得,確實比木頭架子舒服多了,就這般在馬車顛簸中昏睡過去。

丁香跟茴香坐在轅兒邊上,心裏一直記掛着崔令鳶的情況,待回了府,下馬第一件事掀簾子,手還沒碰到蓮子,郎君直接攔腰抱將人抱了出來,一面踩凳下馬,一面吩咐:“去叫郎中來。”

丁香跟茴香魂都嚇飛了,忙不迭去了。

“郎君……”杜若的含笑臉和後半截話卡在那兒,趕忙換上關切臉,“這是怎的了?”

沈祉言簡意賅,步子不停,“風寒入體,你去熬些甘草湯來。”

杜若跟在他身後,看眼二人背影,垂眼“哎”了一聲。

崔令鳶其實也沒有病得那麼重,只是恰巧沒休息好,累得很,這才抵擋不住雙重困勁兒上來。

昏昏沉沉地不知睡了多久,一覺黑甜,恍惚只覺得有人拿浸溼了的帕子放她額頭上,過不多久又換了一副,總之一直都清涼,睡得很舒適。

再睜開眼,還沒到掌燈時候,但天光已經黯淡,屋內光線渾濁,恍惚牀邊上有個人影,看不真切。

“丁香?”

崔令鳶憑着本能喚了一聲,才覺嗓子沙啞得厲害,還有些悶,是鼻子堵住了。

“你的婢子在熬藥。”清清淡淡的聲音,也有點兒啞。

崔令鳶嚇一跳,房間裏怎麼有男人,難道進了登徒子?反應了一會纔想起哦,原來我已經成親了。

她鬆口氣,清清嗓子,“想喝水。”

沈祉起身,從茶壺裏倒了一杯遞到她嘴邊,上脣觸碰到溫熱的茶蒸汽,應當是他剛纔煮來喝的。

崔令鳶沒接,輕聲道:“想喝白水,不想喝茶。”

沈祉道,“只有這個。”

生個病,小脾氣也上來了,受的委屈都被無限放大,她就是不肯喝。

沈祉有些累,回來一天了,也就下午眯了一下,其餘時候都在照顧她。

心裏不禁煩躁,分明知道是他考完回來的日子,最累最要人照顧時候,還這般不讓人省心,果然嬌氣,還說不得,喝口水也挑。

“有什麼不一樣”他揉了揉眉心。

“難喝。”崔令鳶咬着脣,從小到大她就不愛喝晉人煮的茶,太難喝。

沈祉心頭起了股火氣,重複道:“只有這個。”

崔令鳶聽出他不悅,也不爲難他,很乾脆道:“那不喝了,一會喝藥。”

“好。”

隨後便陷入沉默。

沈祉心想,他從前最不喜嬌氣的人,因爲嬌氣誤事。


而這些日子看她,又是耽誤自己功夫接濟那些流民,還受不了委屈回聲嗆他,這會子還能把自己被子給踢了導致風寒,使他身體上累及還得坐這兒照顧她。

一樁樁一件件,說她嬌氣,哪裏冤了?

沈祉眼神很好,藉着這一點兒光線也能看清她表情,雙頰燒得紅紅的,似火雲般,醉了胭脂。

頭髮完全睡亂了,卻並不難看,甚至顯得臉越發小巧,沒了往日神氣,病弱又可憐。

又想起她剛剛聲音裏帶點鼻音,帶點沙啞,帶點委屈,像小貓爪子撓在人心上,癢癢。

沈祉深深抿脣,最終認命起身:“我去倒水。”

崔令鳶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次日,郎中說她不是單純外感風寒,恐怕也與勞累有關。

勞累……莫說旁人,連崔令鳶自個也有些懷疑起郎中醫術。

然而老郎中一臉嚴肅地指正:“並非身體勞累纔是勞累,心裏想太多也不好。”

“有勞郎中又跑一趟。”沈祉送走郎中後,深深看她一眼。

那眼神,崔令鳶發着燒還覺得背後一涼。

幸好對方只是任勞任怨地連着照顧了她三日,沒說旁的,體貼得叫崔令鳶都有些感動了,上回這麼事無鉅細照顧她的,還是許姨娘呢。

想到許氏,崔令鳶心內一片柔軟,再看向沈祉,眼裏也多了分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