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晴明忙完了宮裏的事，傍晚回到家中。
周管家已經守在門外多時，見着周晴明趕緊迎上來牽馬。
周晴明從未見到周管家如此急切過。
“老爺，您終於回來了！公子等着您用晚膳呢。公子等您都到這個時辰了，就是不肯喫飯，乳母哄了幾次都不行。”
周管家顯然是急了，竟然跟周晴明告狀。
周晴明還真沒想到周不苦沒走。
“他今日沒回兆佳氏？盼兒讓人來問了沒有？”
周管家被問的愣住，但很快就道：“沒有。姑奶奶讓小公子來的時候特意交代了，只要公子想在周家住，就讓他住到自己厭煩了爲止。誰也不敢給他送走，怕他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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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管家顯然對於周不苦的‘鬧’還有陰影。
雖然周不苦並不是在周家長大的，但公子金貴，他不敢讓孩子有半點差池。
周晴明見問不出個所以，只能往屋裏去。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周不苦稚嫩的童聲：“父親！！”
他從屋裏小跑出來，後頭是乳母尖叫聲：“公子慢點，自己摔着！！”
乳母膽戰心驚的跟在後頭，在暮色之中根本不敢看周晴明的眼神。
可週不苦眼睛仰視着周晴明的眼睛，似乎要從中看到整片夜色一般。
“用膳吧。”
周晴明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周不苦。
周不苦由興奮變成了微微的害羞，本來跟着周晴明，可突然就伸手拉住了周晴明的手。
周晴明身子一僵。
周管家更是嚇得只會瞪眼睛，他都敢呼吸，生怕周晴明把周不苦給丟掉。
可週晴明只是皺了皺眉頭，似乎很不適應被人牽着手，但也沒有甩開周不苦的手。
管家鬆了口氣，跟着兩人進屋，伺候的奴婢們也都面面相覷。
這樣的場面，之前沒見過，今日可算都跟着開了眼了。
周不苦忍不住笑，跟着周晴明坐在凳子上，看着桌子上的飯菜，心裏想着要把所有的都喫一遍纔好。
他興致高，但乳母卻不敢給他喫太多。
小孩子晚上這一頓都是要少喫一點，怕積食後發熱。
每一樣東西象徵性的給了一點，周不苦喫的津津有味。
“父親，你明日還回來這麼晚嗎？如果是，我還等你。”
周不苦喫飯的間隙還擡頭問周晴明。
周晴明夾菜的手頓住，低頭看着一臉笑意的周不苦，他抿了抿脣道：“食不言。”
周不苦愣住，似乎半天才反應過來周晴明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想了想，決定喫完飯再說。
可週晴明喫的很快，很快他就漱口擦手，準備起身了。
周不苦嘴裏還有飯菜沒有嚥下去，見周晴明起身，立刻在他身後追着道：“父親，您還沒有告訴我……”
“明天不必等我，還有，你是不是也該回去了？”
周不苦保持着從凳子上要起身的動作，聽了周晴明的話反而坐了下來。
他慢吞吞的又吃了一點菜到嘴裏，慢慢的嚼着。
好像剛剛沒有跟周晴明說話一樣。
可週晴明還看着他。
“可這裏本來就是我家啊，我不想去姑姑家。哥哥會欺負我，父親忍心看着我被哥哥欺負嗎？”
周不苦心裏跟哥哥道歉，他心想下次見到哥哥就把自己珍藏的好喫的送給哥哥，但他就是不想走。
他非要自己跟父親問清楚到底爲什麼不喜歡他。
而且相處了兩次來看，父親好像也沒有不喜歡自己啊。
如果是姑父的話，哥哥要是想牽着姑父的手，不，哥哥不敢牽着姑父的手。
所以周不苦覺得周晴明脾氣還挺好的。
他見周晴明不說話，只是嚴肅的看着他。
周不苦覺得自己也要嚴肅一點，不嚴肅最起碼要正式一點。
他放下了碗筷，乳母讓人端過來東西要伺候他漱口擦手。
周不苦做完了這些一蹬腿踩在了地上，朝着周晴明道：“父親，你不用陪着我。我一個人也能玩的很好的，不用擔心我會孤單，如果你是在擔心，那萬一有時間的話可以早點回來陪着我，我一定不鬧人，很乖的。”
周不苦大眼睛看着周晴明，那眼睛跟松腴的很像，連眼中對周晴明的喜歡都好像。
讓周晴明有片刻的恍惚，彷彿面對的不是周不苦，而是松腴了。
那一雙夜夜都沾了淚水的眼睛，此刻乾乾淨淨，眼中還有着希望和期待。
“你……”
周晴明本該拒絕的，他心裏非常明白，自己不能給人任何希望，特別是周不苦，因爲他對松腴做的事，周不苦如果長大知道了，他會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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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短暫的溫情更是不需要了。
“隨便你。”
周晴明說完了轉身就走了。
周不苦跟着走了幾步，嘴裏還唸叨着：“可是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明天回來用晚膳嗎？”
“不用。”
周晴明頭也不回，只留下冰冷的兩個字。
周不苦等周晴明的身影消失之後才哦了一聲。
不太高興的噘着嘴。
周管家不敢多說，給乳母使眼色，讓乳母哄着周不苦去睡。
“公子，咱們該去睡了。”
乳母笑着牽着周不苦的手，周不苦卻看着管家。
他想了想，禮貌的問周管家道：“周管家，父親明日早膳是什麼時辰？”
周管家一聽就知道周不苦想跟周晴明一同喫早膳，可週晴明早上去宮裏很早，基本不在府上用膳。
“公子，老爺一般都是去宮裏用早膳，他很忙。”
周管家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周不苦，只能用周晴明很忙這個萬能說辭來打發他。
周不苦跟着乳母回去睡了。
而周晴明晚上沒睡着，他躺在牀上的時候，發現被子染上了周不苦奶香的味道，他肯定是每日都喝牛乳，味道有一點羶味，可更多的還有一種屬於小孩子獨特的香味。
周晴明沒見過周不苦小時候，管家總說周不苦小時候特別小，因爲不足月，都怕他活不下來。
他不知道周不苦這次過來，到底是盼兒的意思還是周不苦自己的意思。
難道是盼兒遇到了什麼事情，還是說是周不苦真的在兆佳氏收到了冷待？
後者肯定不大可能，兆佳氏到底還要顧及他周晴明幾分。
但，他這個父親都不喜歡的孩子，旁人到底要顧忌什麼呢？
周晴明想讓管家給自己換一個被子，可又覺得折騰，他起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慢慢坐下來，準備打發這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