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晴明突然說不出狠話了。
他也覺得很神奇，他並非一個心軟的人。
“挺好的，不過還有提升的空間，你可以繼續練字。”
周晴明抿了抿脣，臉上表情儘量嚴肅，好像他在宣佈康熙帝的一條律法一般。
周不苦眼睛更亮了，他朝着周晴明露出一個非常好看的笑來，眼睛都眯了起來。
“父親我會努力的！而且我練的都是父親寫的方子！我將來一定可以把字寫的跟父親的一樣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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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不苦像宣言一般的說完這些話，拉着乳母的手轉身就出去了。
那急切的樣子，像是要回去再練八百遍一樣。
周晴明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周不苦又回到了院子裏和周晴明開始了默默地相處。
周晴明也不會刻意的回來早，或者給周不苦額外的希望。
因爲他知道自己給不出太多東西，多了也只是讓對方徒增傷心罷了。
周晴明是真的不對這段感情抱有希望。
因爲有希望就肯定有失望的一天。
這也是爲什麼他喜歡皇后，從未想過讓皇后知道的原因。
他只要默默地喜歡就夠了。
周不苦的堅持是盼兒沒想到的，她甚至有些詫異。
“你們說我這麼做到底對不對，我甚至不確定哥哥的想法，萬一他厭惡不苦呢？”
“夫人放心吧，夫妻還沒有隔夜仇呢，更何況是父子？這都是血脈相連的關係，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您就看都這麼長時間了，周院判還沒有把小公子送回來，就足以證明小公子在周院判心裏的地位是不一樣的。等周院判習慣了公子就好了。”
習慣成自然，只要周晴明習慣了周不苦，也就會遷就對方，離不開周不苦。
盼兒眉頭緊皺，她不知道這個決定對周晴明來說，到底意味着什麼。
“哥哥那個人，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了，他所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爲了一個人。可我私心依然想着不苦能讓哥哥感受一點溫暖，他，他承受的東西太多了。救人無數，卻沒有人能救他。這或許就是他的悲哀。”
“夫人，都會好的。”
人總是在失意的時候尋求安慰，想要讓自己得到最大的安慰。
周晴明卻沒有想過向任何人尋求過安慰，因爲他知道這種尋求沒有任何意義。
他想要的人不會施捨，而願意施捨他的人……
“父親，我想知道母親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您可以告訴我嗎？”
周不苦擡頭望着周晴明，問的格外認真。
周晴明從未了解過鬆腴，不知道要如何評價。
或者說，在周晴明的心中，他覺得自己或許不能評價松腴。
“你想知道什麼，我可以讓人告訴你。”
周晴明讓周管家把府上的老人都請來，包括之前伺候過鬆腴的人。
這些人都留給了周不苦。
“你可以從他們嘴裏聽到任何，然後根據這些可以讓你更好的判斷，好或者壞，總要你自己總結的纔算。”
恨或者更恨，也是你說了算。
周不苦看着這些人，其中還有青梔。
青梔心中的恨意已經很深了。
她過了這些天已經知道周不苦或許明白她在那幅畫上頭做的文章，之所以她還活着，是因爲周不苦沒有拆穿她。
如果一旦被拆穿，她肯定好受不了。
所以她應該找個人坦白，以求寬恕纔行。
周不苦就應該是這個人。
於是當週不苦見到青梔，她一下就跪在地上。
痛哭流涕道：“公子，奴婢錯了！奴婢不該騙公子！那幅畫是奴婢的畫像，奴婢當時就想着能讓您因爲這幅畫親近奴婢，把奴婢當成重要的人。”
周不苦很冷靜的看着青梔，聽着她聲情並茂的哭訴，最終道：“你想給父親當續絃對嗎？”
這個問題讓青梔的野心無從隱藏。
她感到很痛苦。
有一種野心被人偷窺的鄙視。
“我知道你們這些人都看不上我們這樣低踐的奴婢！可你們高貴到哪裏去了？周晴明雖然是個太醫，可他不是人！他對夫人做的那些事……那些事都不算是人做的！他給夫人下藥，他逼迫夫人一屍兩命，只不過被夫人發現，最終還是皇后的人救了她！只不過夫人命真的不好，生下你還是死了，你的父親和你的母親到死都沒有再見過，知道爲什麼嗎？因爲你母親恨你的父親，不願意再見到他！可你呢？你違背了你母親的遺願，出現在周府向他祈憐！你和你父親都是一類人，所以別看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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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梔幾乎是把自己內心所有的不滿都發泄了出來。
周不苦皺着眉頭問她：“難道是我決定了你的出身嗎？”
“雖然我的出身不是你們決定的，可你們卻決定了我的命運！我之所以到今天，全是拜你們所賜！”
青梔或許也曾善良過。
可歲月有時候不僅僅會帶來年歲的增添，甚至還把人性醜陋的一面給展示出來，讓人越陷越深，覺得所有人都應該對不起她，纔好達到自己的平衡。
但她自己還從未察覺到。
周不苦更不理解青梔的思維：“你之所以苦，並非是地位造成，也不是我們，是你自己。周家有很多奴才，可沒有哪一個會像你這樣生出妄想，也不會痛苦。只有你妄想的太多了，所以才痛苦，青梔，固執的是你纔對。”
“看吧，你又要粉飾太平了！你難道能否認你是爲了討好周晴明纔回來的嗎？討好他好繼承周家的一切！你敢說不是嗎？”
“大膽！你這個奴婢死到臨頭還要挑撥離間！公子，讓人把她拉下去吧。”
周不苦搖了搖頭，似乎是真的想和青梔說一說話。
“你的想法讓我很驚訝。父親說，讓我問你們，聽你們的話，然後自己做決定。我知道他從未遮掩過自己的罪行，也從未想過讓我原諒，我確實想了解他，因爲我知道他是個好大夫。並不是因爲他是我母親的夫君。”
乳母心中震驚。
這些東西，怎麼可能是一個五歲的孩子該知道的呢？
周不苦到底在他們不知道的日夜經歷了什麼，才能醞釀出這樣的玲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