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與徐氏新奇地看着她。
姜氏好奇又期待:“這又是在做什麼?”
徐氏則哼笑:“我就知道你還有藏私,這下可算回來了,我日日都要去尋你偷師。”
崔令鳶正在熬糖,一把子冰糖化軟,小火慢熬,等着冒小泡泡時能拉絲了,這時候把方纔去了核串了竹籤子的山楂果或是旁的橘子、頻婆果一類的冬令水果拿來。
在糖漿裏裹上一圈,均勻透亮擱在盤子裏拿出去凍着,等外邊糖殼脆了,便成了。
![]() |
熬糖火候很重要,好在這東西崔令鳶在益州時沒少喫,起初失敗過幾次,要麼糖漿發黑發黃,這是火候過了或是糖不對,要麼凍多久都黏牙,這是火候不夠。
研究出來以後,之後發揮便一直都穩定,沒有在姜氏跟徐氏面前丟醜。
婢子們手腳麻利地用引火的麥稈綁了個草把,將糖葫蘆插上去,滿滿一圈,也有用麥芽糖胡亂塗抹的糖畫,或者乾脆就一整塊壓得扁扁的糖餅,還很像模像樣。
接着再做糖霜山楂。
這個看着簡單,其實比糖葫蘆還難點兒,鍋中糖漿冒小泡泡時離火,冷幾分鐘,下山楂快速翻拌。
每一顆都裹上糖漿,翻炒過程中冷凝成雪白的霜狀糖衣。
山楂不能去核,不能沾水,否則裹不成雪沙似的外衣。不能糖漿剛離火就翻炒,也不能立刻就下山楂,容易炸,講究多多。
https://www.power1678.com/ 繁星小說
雪白裏面透出一點嫣紅,煞是好看。
姜氏在旁邊幫她遞東西,順手先捻了一顆,起先是甜,還嚼得有滋有味起來,待咬了裏面的山楂果肉,被酸得呲牙咧嘴。
崔令鳶笑得皺眉,“這果子得整顆丟嘴裏嚼,才能酸甜酸甜的。”
給她們自己留了點,崔令鳶讓丫鬟拿着去花園尋孩子們,見了一定高興。
阿杏無比虔誠地捧着草把子出去了,手上還拿了一根冰糖葫蘆在啃。
在雪地裏凍了許久,連山楂的果肉都細膩起來,不一會兒,阿霽幾人便人手一串兒糖葫蘆,兼另一只手還捻着一顆雪裏透紅的糖霜山楂,不亦樂乎。
阿霽舉着糖葫蘆串兒,見前邊有個人影兒,似是阿耶模樣,立刻招呼阿杏拿着糖葫蘆草把跟上,跑跑跳跳迎了上去:“阿耶!”
沈晏展開手臂,無比自然地接住了直直往膝蓋撞上來的阿霽,隨後熟練地一顛一舉,便將人扛了起來。
沈祉也將這小娘子瞧得更清楚了——
“長得很像崔三娘。”
沈晏淡笑着看一眼阿霽,“是。”
沈家三房的小娘子舉着串紅果,有層冰亮亮的外殼,“咔嚓”一聲咬進嘴裏,酸香溢了出來,瞧着卻甜,喫的時候,兩只眼睛不忘直勾勾盯着他看。
“阿耶今日有朋友招待嗎?”阿霽問道。
“阿霽該喚一聲叔父。”沈晏將她衣領子正好,放下地,由着阿霽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福禮。
“叔父。”阿霽人小,認真行禮也透着股子嬌憨味。
沈祉嘴邊掛着溫和笑,目光也和煦,一點兒也不像刑部那個令罪臣聞風喪膽的刑獄老手。
當下解了腰間的葫蘆墜子給她做見面禮,“阿霽生辰快到了吧,日後叔父再給你補個更好的。”
這玉是墨玉,也稀罕得緊,阿霽愛不釋手,甜甜道:“謝叔父!”
“阿耶叔父也喫糖山楂。”阿霽熱情洋溢地招呼着,硬給一人手裏塞了一串。
沈祉看一眼紅豔豔的果串,有些猶疑,他從不喫這些花俏的點心。
倒是沈晏,蹭崔令鳶的飯,什麼沒喫過?連豬蹄都啃,糖葫蘆更是常喫,自然不會少見多怪。
一口咬開酥脆晶瑩的糖衣,喫得風度翩翩,無半點尷尬。
父女倆,包括那婢子都神態自若地喫着,沈祉頓了頓,到底入“家”隨俗。
這一咬,同時嚐到了冰脆甜蜜的冰糖核細膩脆爽的山楂,酸甜清脆,是一種頗爲新奇的體驗。
沈晏瞥一眼方纔還裝模作樣爲難的人,這會子看錶情庶幾可以說是享受也不爲過。
慢條斯理喫完一根,竟然很自覺伸手又拿起一串橘子吃了起來,呵,忽然又有點兒看不順眼。
崔令鳶尋出來時,看見的便是涼亭裏三人對坐,圍爐烹茶,雪色茫茫,本該詩意溫馨,卻因無一例外舉着一根糖葫蘆啃咬而顯得有些詭異的畫面。
崔令鳶走了過去,推開屏風,“怎麼不去屋裏。”嗔怪的語氣,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阿霽圓滾滾的髮髻。
阿霽將頭歪開,抱住她:“阿孃,賞雪!”
沈晏也道,“圍了屏風烤火,不算冷。”
崔令鳶點點頭,眼神掠過沈祉,發現對方也正打量她,視線碰上,她收了好奇,笑着與對方打招呼。
心裏不可避免地想起上次見面,還是自己被推落水,他分明瞧見了,卻要等崔令窈動手之後纔出面“抓住”對方……這人當真是理智得可怕,那樣人命攸關的情況下,還能將利益最大化。
關鍵是旁人都認爲他只是單純路過撞見,崔令鳶因着許氏的緣故,便也誰都沒說。
不可否認,對方這麼選擇她纔有機會將許氏接出去,但畢竟是她差點淹死在那兒,恕她不能苟同。
她是個理性人,卻沒理性到拿命賭的程度。
崔令鳶悄悄吐出一口氣,端正神情,悄悄往沈晏身邊靠了些。
沈祉看見了,並不在意。
她心中芥蒂又如何,若放在崔令窈身上,她會鬧得人盡皆知,結局只會是兩敗俱傷,所以他會解釋,三娘是聰明人,不也藉着勢頭與鎮北候講條件麼?人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很欣賞對方的懂事。
果然,垂眼的功夫,對方便收起了那些小情緒,又換上笑容:“這山楂果子,五郎喫着可好?”
沈祉頷首:“甚好,助消化。”
她點點頭,轉而囑咐起夫、女來:“這季節山楂稀罕,今日偶然得了,不過阿霽不可多喫,喫多了胃裏脹氣,夜間睡不好的,晏郎也莫再吃了,一會兒給阿蘊她們分些去……”
聽着這些絮絮叨叨,沈祉忽然便想起偌大公主府裏,和他一樣,總是孤零零那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