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簡翊一臉嚴肅的小臉，小小的孩子眉頭間就已經皺出了一個深深的“川”字，喬雅苦笑了一聲：“我知道了，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她站起身給簡翊倒果汁，橙黃的果汁一點點充滿了透明的玻璃杯，沒人注意到她端着杯子的手在微微顫抖。
其實她並不是那麼喜歡果汁，以前她總熬夜畫圖，房間裏咖啡和茶纔是必備，有了女兒之後，那些東西就漸漸換成了牛奶。
後來孩子們總愛來房間裏找她和小安寧，他們正是喜歡各種飲料的年齡，她就乾脆讓嚴玫在屋子裏放了個小冰箱，裏面不只放了可樂和其他果汁，還有各種各樣的水果和蛋糕。
簡翊緊抿着脣，那些該說的該提的，他明明已經都準備好了，可一站到這裏，他卻忽然覺得自己張不開口。
那些話像是有千斤重，墜在他的肚子裏，每次想往上提，卻總是提不起來。
喬雅將杯子遞給他，見他半天不說話，笑了笑，開口道：“那我先來說吧。”
她定定看着他，彷彿已經知道了他今天來的目的，開門見山道：“我想，既然海溪和季維能讓你一個人過來，說明你的想法在他們那裏是通過了的吧。”
簡翊頓了頓，眸光微微閃爍，沒有吭聲。
他手中緊緊握着玻璃杯，沁溼的杯壁沾溼了他的手掌，一片涼意穿透他的肌膚。
“他們不來，是顧慮我的情緒，怕我接受不了和安寧分離嗎？”喬雅又問。
簡翊一愣，怔怔擡頭看着她。
她在他開口前，就已經洞悉了一切……
喬雅笑了笑，搖搖頭無奈道：“海溪是那麼溫柔的一個人，她也是母親，一定是覺得這樣對我太殘忍，才無法開口……”
簡翊目光垂了下去，不只是簡海溪，幾乎每一個人都無法向她開這個口。
向一個母親奪去她剛出生不久的孩子，這無疑是在她的心上凌遲……
“我知道你們都是這麼想的。”
喬雅拍拍他，語氣如往常一般溫柔，“但是你們可能都不知道，要和小安寧分別這種情緒，在我心裏已經存在了兩年之久……”
這兩年裏，她時時刻刻都沒有忘記那個約定，可以說從兩年前開始，她心裏就一直在爲那一刻而準備着。
只不過，現實比她想象中的，好像更難一點而已……
“雅姨……”
聽見她這麼說，簡翊欲言又止地擡頭看着她，眼中是濃濃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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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喬雅，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捨不得小安寧。
她的到來，就像破開所有人頭頂濃雲慘霧的那一絲光線，給他們所有人都帶來了歡樂與笑容。
何況現在她那麼小，只會“鍋鍋”“鍋鍋”的叫，連話都說不清楚，一高興還會吐泡泡，這麼小的嬰兒怎麼能離開媽媽的懷抱呢？
他們和簡海溪分離的時候彼此有多難過，對於喬雅來說，這種情緒只會成倍增長。
可他們一干人卻束手無策。
喬雅笑笑，擡手揉揉他腦袋，還反過來安慰他：“別露出這種表情來翊翊，又不是你的錯。”
她嘆了口氣，像是想起了過去的某些事情，眼中驟然多了一抹悵然。
“其實要是真怪起來，這事兒誰都不怨，是我自己罪有應得，如果當初……”
停頓了一會兒，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現在再來說“如果”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簡翊捏緊了手中的杯子，愣愣地看着她說不出話來，喉嚨裏像堵了一團棉花一樣，哽得他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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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來的時候已經做足了所有的心裏準備，這麼殘忍的事情，喬雅大概會不願意，更有可能嚴詞厲色地責怪他。
如果真的是這樣，他甚至還能好受一些，可是她偏偏這麼善解人意。
他說不出的話，她替他開口。
知道他來的目的是勸說她送走自己的親生女兒，她卻還是會像以前一樣，親手給他倒愛喝的果汁……
“雅姨，對不起……”
默了一瞬，簡翊還是開了口。
這句對不起，是爲他並沒有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是爲不得不把喬安寧拉扯進整件事情裏來。
“翊翊，我說了，這不關你的事。”喬雅擡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聲音難得有些嚴肅。
真要說對不起，也該是她來說，向莫修錦，向所有被牽扯進來的人說。
“好了，你今天來，應該不是只說這個的吧。”
安靜了片刻，喬雅笑笑，開口問道，“我們來說說以後的事，說吧，你特意來一趟，一定是需要我做些什麼的吧？”
從簡翊進來之後，她除了一瞬間的驚訝以外，幾乎一直都是溫柔地笑着。
不過仔細看就能看得出，她臉上的笑容有多麼勉強。
簡翊沉默着，目光一直盯着那黃澄澄的果汁，像是在思考怎麼開這個頭。
端着杯子的掌心已經被水珠打溼一片，杯子上的涼意已經悉數散盡，反倒像是在吸收他手心的溫度似的。
這次喬雅也沒有催他，只是靜靜等着。
片刻後，簡翊低低地開口，沒急着說事兒，還是看着她解釋道：“雅姨，現在阿錦還在他手中，我們……保不住安寧。”
喬雅扯了扯脣角，點點頭：“我知道啊，我也沒想讓大家這麼做，如果還需要人保護她，那我當初就不會決定要生下她了。”
簡翊微愣，看着她的眼睛不由睜大了一些。
喬雅嘆了口氣，目光看向屋中那些公主裙，大多數都是出自她和廖歡巖的設計，不知道是不是遺傳了她的愛好，喬安寧對那些衣服也尤其喜愛。
她的眼前像是出現了小安寧一步一步蹣跚着走來走去的樣子，眼中有濃濃的不捨，可是在那些不捨之下，簡翊還是看見了堅定。
喬雅看向簡翊，經歷了這麼多事情，連眼前的簡翊和簡蕊他們都各自成長了起來，她怎麼可能還是過去的傻白甜大小姐。
她目光執着，聲音有些輕飄，卻還是一字一頓道：“我之所以會生下安寧，就是希望能爲阿錦多做一些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