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墨睿檸還是發了高燒。
雖然莫修錦給他那些傷口都仔仔細細上了藥，可大概是因爲拖得久了一點兒，傷口處理完沒多久，他額頭就滾燙起來。
莫修錦喂他吃了退燒藥，又在他額頭搭了毛巾，自己衣不解帶地守在他牀邊，半步都沒離開。
直到天微亮，屋中隱隱透進來晨曦，趙頊起牀上廁所時看見莫修錦仍然守在那裏，像一尊靜默的雕塑，一動不動。
他看了眼表，提醒莫修錦道：“還有兩個小時就該去訓練了。”
莫修錦沒吭聲，依然一動不動，就像沒聽見一樣。
趙頊眉頭微蹙了一下，擡腳往自己牀邊走去準備繼續睡自己的覺，可臨上牀前，還是頓了頓，扭過頭又開了口：“今天可是格鬥，你就準備這樣過去？”
以往他們在課上就算全力以赴都不是“老師”的對手，下了課渾身到處都是青紫，莫修錦熬了個通宵，今天過去肯定要被打殘的。
似乎被他說動，莫修錦動了一下。
趙頊心下一鬆，以爲他聽進去了，結果就見莫修錦只是伸手掖了掖墨睿檸的被子，又擡手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
至於今天的訓練是格鬥還是什麼，他通通都沒理。
趙頊眼神沉了沉，擡手一掀被子，直挺挺地躺到了牀上。
莫修錦那傢伙殘不殘關他什麼事？他就是多餘發這個善心，提醒他幹嘛？哼……
他一翻身，拿背對着莫修錦，閉眼睡覺。
他心裏有氣，耳邊也總是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只憑着那輕微的聲音就能知道，莫修錦在幫墨睿檸量體溫。
這個晚上他已經重複了這個動作很多次。
“……草！”
靜默了一會兒，趙頊猛地彈起來，煩躁地扒拉着頭髮沒好氣道：“你去睡吧，我來看着他。”
莫修錦頓了下，轉頭看他，眼神很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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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中有熬夜升起的紅血絲，不過絲毫掩飾不了那懷疑的神情。
趙頊看懂了，心裏更氣了，不滿地哼道：“你那是什麼眼神？怎麼，怕我掐死他啊？”
“不無可能。”莫修錦淡淡開口，聲音帶着疲憊的沙啞。
“嗤。”
趙頊氣得簡直要抓狂，咬着牙伸手指牀上的墨睿檸，冷哼道，“一個小乞丐，對付他我用得着費心麼我？”
他要真對墨睿檸不好，什麼時候不行，用得着犧牲自己的寶貴睡眠麼？
而且在他看來，墨睿檸早晚也要被尤金斯。閻折磨死的。
當然，最後這句話他沒說出來。
以莫修錦對墨睿檸的看重程度，他要是說出來，莫修錦絕對會毫不留情地修理他，他可不想跟墨睿檸一樣拖着一身傷。
莫修錦挑挑眉，沒有說話。
趙頊掀開被子下牀，反正他這一覺無論如何是睡不着的了，乾脆走到莫修錦身邊道：“今天的課我和你是搭檔，我不是關心你啊，你死活都無所謂，我只是怕你拖累我。”
說話的同時，他臉上的表情別提多嫌棄了，只是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這種嫌棄之下藏着一些少年的不自在。
“呵。”莫修錦呵笑一聲，毒舌道，“要真那樣，那你也只能自認倒黴了。”
他可是一點也不會內疚的。
“你！”
趙頊沒想到自己都願意替他照顧小乞丐了，他竟然還這麼沒良心，當下瞪大眼瞪着他，頭頂都快被氣得冒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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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修錦饒有興趣的欣賞着他的憤怒，半點也沒有讓開的意思。
他不信任趙頊。
哪怕這段時間以來趙頊什麼都沒做，可只要對方一天是尤金斯閻的眼睛，他就一天不能放心。
雖然趙頊掐死墨睿檸的可能性不大，可誰知道他會不會動點其他手腳呢？
正在這時，睡得迷迷糊糊的墨睿檸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
“阿錦哥……”
“怎麼了，渴了？還是哪裏疼？”莫修錦顧不上跟趙頊鬥氣，連忙問道。
墨睿檸搖搖頭，伸手輕輕拽拽莫修錦的袖子道：“你去睡會兒吧，我沒事了。”
他知道莫修錦每天訓練量都很大，熬一夜不睡第二天肯定撐不住的。
“你睡你的。”莫修錦蹙着眉，伸手把他胳膊塞進被子裏，低聲訓道。
“我已經好了。”
墨睿檸固執地看着他，還不忘指指趙頊道：“讓頊哥坐這兒就行，他睡了一晚上了有精神。”
趙頊：“……”
媽的，這一個兩個都是要氣死他的節奏，他就活該多管閒事。
他黑着臉，臉色難看，不過卻沒有因此退回去。
莫修錦也被他這話逗笑，擡手摸摸他額頭又量了一下，見燒確實退了，當下也不再堅持，點點頭道：“行吧，讓你頊哥來。”
他着重在“頊哥”兩個字上加了重音，趙頊一聽就知道他是故意嘲諷他的，不由冷哼了聲。
莫修錦打了個哈欠，起身拍拍趙頊肩膀：“換班了。”
趙頊臉色不耐煩：“去去去……”
莫修錦笑了笑，不忘叮囑道：“一會兒他得換藥，還有別忘了半個小時量一次體溫……”
這是真把他當護工了啊！
趙頊深呼吸了口氣，才壓下心裏想揍這人一拳的衝動。
他默默告訴自己他纔不關心這倆人的死活，他只是爲了自己而已。
一邊這麼說服自己，一邊耐着性子聽完了莫修錦所有的叮嚀，才翻了個白眼道：“知道了，你煩不煩？”
他大馬金刀的走過去坐在牀邊，擡手有些粗魯的把墨睿檸伸在外面的胳膊給塞回了被子裏。
莫修錦說完也不看他，交代完這些轉身躺牀上就睡。
一時，屋中除了三人的呼吸聲再沒有別的聲音。
趙頊等了又等，身後還是半點聲音都沒有，不由彆扭地輕哼了一聲。
沒良心的，一句話都沒有。
他雙手抱胸靠着椅背，正要再翻一個白眼，身後忽然傳來了莫修錦微啞的聲音。
“謝了。”
趙頊心裏一跳，傲嬌地擡着下巴：“別自作多情了，我纔不是爲了你。”
莫修錦笑笑，翻身蓋上被子睡了。
趙頊聽着他的笑聲，耳朵忽然有點兒熱，他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耳朵，一低頭正看見墨睿檸縮在被子裏看他，頓時瞪他一眼：“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