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澤遠咬着牙,發出咯咯的響聲。
身體因爲極致的憤怒而抑制不住的顫抖。
滾燙的淚水一滴滴砸下來,混合吐息着徹骨的仇恨。
“我們日夜苦讀,科舉入仕,爲的就是在這樣一個爛糟的朝廷中效力嗎?”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這麼算了,我不甘心妤菲和謝斯辰白白枉死。”
“拼着這條命不要了,我也想問問當今聖上,問問滿朝文武,問問頭頂的三尺神明,他們……憑什麼要死?歐陽盛和歐陽萱那兩個畜生,又憑什麼不用受到懲罰?”
穆澤遠話音剛落。
就聽一個聲音低吼了一聲:“澤遠兄,算上我一個!”
說話的是畢子墨。
“斯辰於我有救命之恩,之前是我蠢,竟完全沒想到,他失蹤竟是被長公主府囚禁了。如今既然知道了,若還袖手旁觀,那我就是畜生了!”
“也算上我一個!我今日才知道,長公主府竟囂張枉法到了這等地步。我等苦讀聖賢書,爲的就是有一日入仕爲官,爲民請命。今日面對此等暴行傾軋我們若裝聾作啞,來日還有何資格圍觀,又哪來的臉談爲民請命?”
“是啊,今日我們不救謝斯辰,下一個被長公主府迫害的,可能就是我們了!”
“此等毒瘤不除,國將不國啊!危險又如何?爲天理!爲公義!何惜此身!”
聽着一個接一個響起的聲音。
穆澤遠有些愣住了。
他原以爲,姜南溪的想法太天真,太異想天開了。
明理書院的學子,怎麼肯爲了不相干的人,冒死對抗權貴呢?
可原來,真的有人願意啊!
他們的心中,真的埋藏着火種。
只需要星星之火,便可以燎原。
“澤遠兄,你說,要我們如何做,才能幫到你?”
穆澤遠又閉了閉眼,再睜開,眸中水光涌動。
卻泛起了璀璨的光芒:“檄文!”
他側過身,露出身後厚厚一疊資料。
這些是姜南溪讓南淵閣蒐集的歐陽盛和歐陽萱的黑料。
在把謝斯辰從長公主府救出來後。
她就一直在做這件事。
只是她原本的打算是談判、威脅,再在合適的時機公佈於衆。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
“這裏是歐陽盛和歐陽萱兄妹這些年做過的惡事。”
“我希望你們能用手中的筆,把這些事編成通俗易懂的故事,在京城所有的書院,在你們的家人以及官員、宗室之間傳閱開去。”
光靠文章和故事當然還不夠。
因爲大部分老百姓是不認字的。
所以明理書院的學子,最重要的是在上層官吏學子之間傳播。
而在民間。
姜南溪早已準備好了說書人、朗朗上口易傳播的歌謠。
還有半夜到處張貼的通俗易懂的漫畫海報。
距離處刑,只剩下兩天不到。
時間太短太緊。
但幸好,只是京城一地。
還來得及。
她要將歐陽盛和歐陽萱兩兄弟的惡行,在最短的時間內,以病毒傳播的方式,傳揚開去。
……
長公主府中,此時正爲了歐陽萱的病,忙的焦頭爛額。
蕭雅嫺甚至將暫居宮中的神醫谷首席崔昊轍也請了過來,爲歐陽萱診治。
以至於根本就分不出心思去關注外面的輿論。
蕭雅嫺完全不知道,只在短短的一日一夜間。
長公主府中每一個人的惡行,就被傳的沸沸揚揚,街知巷聞。
說書人在茶館酒肆中口沫橫飛,竹扇飛舞。
學子們在館舍中筆耕不輟,義憤填膺。
官員們在朝房竊竊私語,神情古怪。
街頭巷尾總會出現一張張繪聲繪色,簡單易懂的漫畫。
小孩們聚在一起,一邊嬉鬧,一邊用清脆的童音唱着。
“皇鳳宅中出禍星,專搶俊男和美人。
鐵鏈鎖住活人腿,皮鞭抽爛好肉身。
姑娘淚盡投了井,郎君血灑亂葬墳。
都說皇家金鑾殿,怎養這對催命神。”
聲浪越來越大,越來越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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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短短一日,已經傳入了京城無數人的耳中。
最重要的是——
傳入了,那些曾經被歐陽盛和歐陽萱所害的無辜之人的耳中。
……
禁軍總旗營帳中。
滿臉胡茬,眼窩凹陷的男人,慢慢擦着手中的槍。
在他的身旁丟着一塊落滿了灰塵的腰牌,腰牌上寫着:“禁軍總旗葉大龍”。
喃喃道:“娟娘,娟娘,爲你討回公道的機會來了。你一定要保佑爲夫……”
……
郊外,墳冢外。
一個落拓的書生撫着冰涼的石碑,淚如雨下。
“苒苒,從前是我懦弱,不敢反抗歐陽萱那個畜生,可沒想到,卻還是害死了你。”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嗚嗚……苒苒,當初我們馬上便要成親了啊……”
“南溪縣主聯絡我,讓我在明日與其他人聯合上告,我知道狀告宣華郡主的結局可能是死。可這一次我不會再退縮了,哪怕死,我也要她們血債血償!”
……
破敗的屋舍中。
一對年邁的夫妻,抓着一個妙齡少女的手,焦急地道:“月兒,不要去,不要再去摻和了,你好不容易逃出那個魔窟。”
“不,我要去!”
少女神情決絕,眼中燃着一簇火,“爹孃,若非謝公子相救,我和那些姐妹早就已經死在桃園莊中了。如今謝公子要被凌遲處死,我知道真相,怎能不去救他?那我算什麼了?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嗎?”
“爹孃,求你們不要阻止我,明日我定要去法場,我要告訴所有人歐陽盛那個畜生的惡行,我還要證明,謝公子和南溪縣主是無辜的。真正的兇手是……”
……
定遠侯府中。
凌婉茹和沈玥彤剛被解救回來。
受了一晚上的罪,正又驚又怕。
然而聽說姜南溪被通緝,韓妤菲和謝斯辰要凌遲處死的消息,頓時欣喜若狂。
連身上的疼痛都忽略了。
整個定遠侯府都沉浸在能徹底霸佔姜南溪嫁妝的喜悅中。
唯有被遺忘在松竹院的沈翊文,滿身髒臭,心中焦急而絕望。
與這府中的快樂格格不入。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突然翻窗進入他的房間。
沈翊文豁然擡頭,還沒看清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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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聽一個女子的聲音淡淡道:“小姐讓奴婢問沈二公子一聲,你之前答應她做的事情,如今還作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