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帝君雖是詢問的語氣,字裏行間卻盡是壓迫之意。
蕭越澤面色未動,同上元帝君抱拳頷首後,以退爲進道:
“溪太醫終歸是女兒身,男女大防不得不遵,不如請貴妃娘娘又或是和碩公主進去瞧瞧,屆時再如實轉告給陛下,也不失爲是一個萬全之策。”
蕭越澤拿了禮數綱常來做擋箭牌。
饒是上元帝君再想如何威逼利佑,對上慧嫺皇貴妃投來的眼神,他也只能斟酌着輕咳了一聲:
“溪太醫畢竟未曾婚嫁,你這般想倒也沒錯,玉顏。”
上元帝君順勢又將目光轉向江玉顏,沉着聲音囑咐:
“你代替朕和貴妃進去看看溪太醫究竟是怎麼回事,切記,出來後要一五一十地和朕說清楚狀況,你可是朕最疼愛和信任的女兒。”
話末的強調,更似是在威脅。
江玉顏斂眸,心頭的擔憂與緊張呼之欲出,卻不得不作出一派應對自如的模樣。
“兒臣謹遵父皇的旨意。”
天極子不動聲色地朝上元帝君左側挪動了幾步,在江玉顏恰好經過他身前時,隱藏在袖袍下的食指輕輕一彈。
一道烙着金光的靈印飛快地襲向江玉顏的耳根後,又迅速歸於湮滅和平靜。
江玉顏頂着身後數十道複雜的目光注視,登上最高層的臺階,而後僵硬着脊背叩響了殿門。
片刻後。
“是誰。”
沈落溪縹緲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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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顏深吸了一口氣,朗聲答道:“是我,溪太醫,我與父皇從小公爺口中聽聞你身體不適,所以前來探望,不知你現在可方便,能否讓我進去瞧瞧。”
沈落溪狀似猶豫了幾秒,一聲“請進”緩緩落下。
江玉顏最後用餘光掃了眼不遠處的上元帝君等人,緊了緊牙關,一鼓作氣推開了殿門。
只見在層層足以拖地的紗帳遮掩下,謝尚錦的全身佈滿各樣的導管,一邊是鮮紅的血液,一邊卻是泛着青黑的毒血。
江玉顏未料到會看到這樣的景象,她驚愕地捂緊嘴脣,再開口時,聲調已然顫得不成完整的音節:
“這……這是怎麼回事?”
沈落溪正要回答,眸光驟然一凜,放輕腳步繞至江玉顏背後,烏黑的眼仁緊緊鎖向那看似尋常的某處。
“你的身上被人下了傳音符。”
當初慈念秋在教授她玄學之道時,曾經給過她一本無字天書,上面便記載有這傳音符。
只是那時的沈落溪尚未開啓靈智,即使苦練了整整半年,卻始終不得要法。
爲先安撫江玉顏,沈落溪的指尖在她的手背間迅捷地寫道:“待會兒你看我眼色說話。”
江玉顏用力地點了點頭,只聽到沈落溪氣若游絲地接着她方纔的問話道:
“我昨夜打坐的時候不慎走火入魔罷了,不礙事的,歇息幾日就能好了,只是……”
話末,沈落溪有意地留下了鉤子。
江玉顏會意,順着她的未盡之意接着往下道:
“只是什麼?溪太醫,你有什麼難言之隱可以儘管同我說出來,我必定會竭盡全力幫你。”
沈落溪的喘氣聲稍稍重了些,似乎是有些開始體力不支。
“我入的魔乃是心魔,是因我過度牽掛母親而導致的,要去除心魔,須得絕對的平心靜氣纔好,接下來我會閉關五日,到時我會藏身於宮中的日月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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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潭的名字起的雖風雅清絕,可卻是真正的至陰至寒之地。
慈念秋曾同沈落溪提過:任何人到了日月潭中,即便是大羅金仙在世,所有的術法也會歸於虛無,無法施展半分。
“好,我明白了,你好生歇着,莫要再擅動真氣了。”
江玉顏視線不捨地留連在謝尚錦那張蒼白的面容之上,忍着心痛轉身出了殿門。
殿外,上元帝君等的有些不甚耐煩,見江玉顏走近,忙問道:“情況如何?可有什麼大礙?”
江玉顏看向上元帝君眼底翻涌着的深切惡意與那份期盼,心底的冷意更盛。
“回父皇的話,溪太醫沒什麼大礙,就是水土不服,身子吃不消罷了,女兒家的身子骨到底是要更羸弱些,無妨的。”
上元帝君聽到江玉顏的這番說辭,神情間多少染上了大失所望。
“國師,你怎麼看?”
今夜本就是天極子特意請他前來的,這內裏若真有什麼隱情,自然也是天極子看得最爲分明纔對。
天極子暗自琢磨着方纔透過傳音符所聽到的一切。
那道傳音符隱祕不可追蹤,還是他耗費了數年才參透的玄機奧妙。
依着沈落溪的道行來看,她斷然不會知曉此符。
那便證明:她是當真走火入魔了?
思忖了片刻後,天極子緩聲道:
“眼下正是三月裏,時氣反覆也是常有的事兒,溪太醫能夠平安無事自然是最好,陛下不過也是掛心着談判之事能夠如期推進罷了,咱們虛驚一場,儘可散去了。”
上元帝君聽罷,頗爲遺憾地輕嘖了一聲。
要是沈落溪真出了什麼事兒,得了什麼重病,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死去,也是極好的。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來,又在眨眼間悉數退去。
待蕭越澤推門而入時,謝尚錦全身的血已然更換完全。
沈落溪一邊兒縫合着傷口,一邊兒頭也不擡道:
“越澤,接下來五日我要暫時留在日月潭,謝尚錦甦醒後,你將此藥每日給他煎兩次服下。”
蕭越澤聽到日月潭的名字,凌厲的眉頭不覺一蹙。
“落溪,日月潭是何地?可還安全?其實我是可以陪你一同前去的。”
沈落溪打好手下的最後一小道結,用帕子隨意沾了沾額角處滲出的細汗。
“日月潭就在這上元皇宮中,安全倒是還可,我之所以要去這日月潭,就是想借着這個契機誅殺天極子。”
留着天極子,對雲國和上元的談判只會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況且此人極爲陰險狡詐,若是不盡快除去,只怕將來勢大,反倒後患無窮。
“落溪,若僅憑你一人之力,我只擔心你會難以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