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善冷笑道:“有權有勢者哪敢納青樓女子爲妾,就是商人生意人也只敢將青樓女養作外室罷了,讓青樓女爲妾,被人告發,全族三代都不用想考取功名了。”
蘇念善對鏡戴上了耳環,耳環發出了鈴鐺清脆之聲。
“念善吶,爲外室也沒有什麼不好的,起碼只用伺候一個男子,不必夜夜換新郎被人嘲笑……”
蘇念善擡手道:“王媽媽,您不必多說了,你去對林員外說,三日後便是我及笄出閣之日,他若是有心,那日前來競價便是了,我要出門一趟。”
王媽媽想要再勸,但是她卻不敢與蘇念善多說什麼,這青樓之後的大東家與蘇念善乃是相熟之人。
她雖爲鴇母卻也奈何不了蘇念善。
蘇念善打着傘進了院中的轎子裏,由轎伕擡着去了買賣綢緞的大街之上,蘇念善及笄在即,她想要來看看她的嫁衣做得如何了。
前世的嫁衣她也是親力親爲,她熬夜繡着嫁衣,滿心想着嫁給顧瑀時婚後的點點滴滴。
可今生她沒有如此愚蠢,這世間所有人都負她,那她也不惜以身報復蘇家。
她今生的嫁衣要比前世的嫁衣更奢華更好看。
蘇念善喜歡這煙雨朦朧的江南景色,絲絲斜雨撐着油紙傘,走在青瓦白牆的石街上,她覺得乃是難得的寧靜。
萬永綢緞莊乃是在杭州城之中最大的綢緞莊之一,裏面還有類似於雲錦的布料,價格昂貴至極,蘇念善今生不缺銀兩,便定下了一件雲錦嫁衣,由綢緞鋪子裏的裁縫所做。
今日蘇念善便是來試這件嫁衣的,蘇念善試完嫁衣出了屏風,見着銅鏡之中的自個兒總覺得是哪裏有些不對。
“小王爺,顧少爺,您們樓上請,小的這就讓人拿着布料來給您二位挑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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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瑀上了階梯,便見着樓上窗櫺前穿着大紅嫁衣的女子,窗外不時地有細雨隨風入內,只見穿着嫁衣的女子美得不似凡人,而是九天仙女落凡塵。
蕭霖順着顧瑀的目光看去,見着跟前穿着嫁衣的女子也是稍一怔愣,這女子美,着實太美了,就是看着有些像是皇后姨母。
蘇念善的丫鬟在一旁道:“小姐,您穿上這件嫁衣可太好看了,三日後定是會迷得那些男子豪擲千金的!”
蘇念善道:“我還是覺得領口有些太高了,若是領口再低些就好了。”
一旁的裁縫聽着蘇念善此語,頗爲輕視道:“風塵女子本就不配穿嫁衣,如今你們就算是玩鬧也不能毀了嫁衣吧?”
蘇念善對裁縫輕視於自己的身份一點都不傷心,她道:“風塵女子也是你的主顧,我花了銀兩的,你必須得按照我的心意改好。”
蘇念善一轉頭便見到了在樓梯口的兩個男子,時隔這麼久,再看顧瑀,蘇念善一眼就認出了顧瑀,她的眼眸之中滿是恨意。
顧瑀對蘇念善眼神之中的恨意感覺到莫名,但他只覺得心裏有股怪異的情緒,這情緒以往都未曾有過。
他想,自個兒應該是心疼這麼美麗,似仙女一般的人兒竟然是風塵女子。
“你是蘇念善吧?”蕭霖走到蘇念善跟前端詳着道,“像,你可太像我姨母了,比我姨母的親生女兒都像呢。”
蘇念善望着跟前的蕭霖,她認識蕭霖,乃是顧瑀的好友之一,蕭霖蘇洋顧瑀幾人年紀相仿自小玩在一起,前世顧瑀來江南養病,蕭霖也在。
蘇念善道:“哦?那倒是緣分了,不知這位公子的姨母是何人?”
蕭霖摸摸鼻子道:“這就不方便說了,我這次前來杭州城之中,是來規勸姑娘從良的,本王願意給姑娘贖身擡籍,讓姑娘換個身份清清白白地活在人世間。”
蘇念善笑了一聲,“公子這話我不明白,我蘇念善一沒搶二沒偷三也沒做作間犯科之事,朝廷都許我們這些青樓女子賺銀兩,我何來得不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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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男子朝三暮四三妻四妾,朝廷之中公主郡主養着面首男寵,你們都是清白的,我青樓女子就是不清白了?”
蕭霖竟一時半會兒也不知如何反駁蘇念善。
顧瑀看着蘇念善帶着諷刺的笑意,絲毫不減她的容顏道:“青樓女子素來就是踐籍卑踐骯髒之流,姑娘還未曾及笄接客,當迷途知返……”
蘇念善走到了顧瑀跟前道:“青樓女子多是爲生活所迫,不得不流落風塵度日,哪裏卑踐骯髒?反倒是你們這些見一個愛一個,玩弄女子感情又有多高貴?”
顧瑀見着蘇念善的眼眸,她的眸子裏分明寫滿着他就是玩弄女子感情之人,可是他從未玩弄過女子感情。
哪怕對年年,他也是當斷則斷,他從不想要玩弄女子感情。
“你此話錯了,這世間不玩弄女子感情之男子多了去了。”顧瑀道。
蘇念善冷諷道:“旁人說這話我或許會信一分,這話從你顧瑀口中說出來,我是半分都不信的。”
“你認識我?”顧瑀好奇地望着蘇念善。
蘇念善深呼吸一口氣,前世今生的怨恨傳來,她已是顧不得理智了,差點就要露餡了,她便找了一個藉口道:
“是,堂堂顧家長孫,丞相爺的侄兒,皇太女的伴讀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都已是病體殘軀還找着年輕健壯的姑娘爲你留下血脈子嗣,這又有什麼高貴的?”
蘇念善眼神之中滿是嫌惡道:“見着你,我就想要作嘔!”
顧瑀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遇到蘇念善這樣不知好歹的女子,他氣得緊握着手中的摺扇,“此等名技,顧某算是見識到了。”
蘇念善到了屏風後頭褪下了嫁衣,吩咐着裁縫改正之後,便離開了此地,原本的好心情因爲見到顧瑀而煙消雲散。
樓上的蕭霖對着顧瑀道:“你以前見過蘇念善?”
顧瑀搖頭道:“從未。”
蕭霖納悶道:“我怎麼覺得她那神情像是你拋棄了她,玩弄過她的感情一樣。”
顧瑀輕搖着摺扇道:“怎會?她乃是淪落風塵的青樓女子,我顧瑀怎會與一個青樓女子有來往,卿本佳人淪落風塵可惜了。”
一旁的裁縫道:“可惜什麼?蘇念善小時候長得好看,不少人見着她都想救她出青樓的苦海,她就偏偏要做青樓女子。
這朝廷有規定青樓不許有未及笄的良家女子,也有人可憐她去知府衙門報官的,知府大人多次想要勸她離開那不是女子待得地方,願意給她介紹一門好親事,她卻是偏要留在青樓裏伺候男子,頭一次見這麼不要臉的女子。”
蕭霖道:“想要贖身逃離青樓之女子見多了,頭一次見一個勁兒往青樓裏闖的女子。”
顧瑀吩咐着手下道:“你去查查這蘇念善的來歷。”
顧瑀與蕭霖落腳在一處客棧之中,黃昏之時,顧瑀的手下就很快查到了蘇念善的來歷。
蘇念善的身世來歷並不難查,尤其是蘇念善也從未隱瞞過。
“主子,王爺,這蘇念善原來乃是蘇家三爺蘇鑑之女,當年蘇家有過一段往事,叛王蕭廷讓蘇念善的生母頂替了蘇三夫人,後來真相大白於世,這蘇念善就被蘇家給嫌棄了……”
蕭霖聽着顧瑀手下的彙報道:“難怪她一個勁兒要入青樓,不會是爲了報復蘇家吧?”
顧瑀聽着手下說蘇念善曾經被柳家村裏的柳大領養過,陡然間想起了許久以前的往事,那時候他就是在莊子裏養病,被一個小女孩咬過。
過去已久,但是被小女孩咬過的印象着實深刻,是以他一直難以忘記。
那時候的蘇念善才兩三歲吧?她那時好像就對着自己很是不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