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如兮開始接受了治療。
她早已做好了準備。
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她細細的想,將那漫長的記憶翻來覆去的回憶着。
似乎,從最初開始,她被送進了監獄,在暗無天日的欺負中,她學會了自我暗示,需要做什麼,不需要做什麼。
生下孩子,她連續打了好幾分工,將所有的痛苦都忍下去了,扭曲的心情並不是消失,而是被壓着。
愛上謝池鋮,遭遇的所有一切像是導火索,不斷燃燒着她封藏起來的負能量。
最終,爆炸了。
葉如兮在心裏淒涼的笑了笑,一邊哭一邊笑,她處在不斷肯定自己,又不斷推翻自己的過程中,她肯定謝池鋮愛自己,又推翻了他的愛意。
這像是一層層枷鎖,不斷的將她扣着,喘不上氣,瀕臨死亡。
爲什麼要逃走?爲什麼要不顧一切的要從他身邊離開?
因爲,她想殺了他。
是的,殺了他。
再聽見那個電話的時候,聽見那個女人用着溫柔呢喃的聲音告訴她的時候,她的腦海裏浮現出這樣的念頭。
他們的身份註定不平等,他們的相識從一開始就始於一個錯誤,往後不過是錯誤的蔓延,她還愛上了他,那顆心只能容下一個人,她固執的可怕。
如果他註定要背叛她,註定要拋棄她,那麼幹脆殺了他。
當這個念頭涌上來的時候,葉如兮就知道自己該走了,再不走,她會把自己逼死,也會將他逼死,甚至於將小安和樂樂逼死。
她控制不住,她快要瘋了。
在平靜溫柔的外表下,是一顆醜陋骯髒的內心,就連她自己都唾棄一切。
宋佳是葉如兮的心裏醫生,她花了很多時間,才慢慢鬆懈下了葉如兮的心防,從她嘴裏知道了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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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佳將之匯成了一本病歷本,但越是看就越是心驚。
她很久沒有碰到過這樣棘手的病人。
一個重度抑鬱的孕婦,還是一個擅長僞裝的抑鬱症患者。
除去葉如兮第一天來到她的心理諮詢室暴露了失控之外,更多的時候,她很平靜,說話聲音柔和,只是眼神無光,看上去還有不像是還活着。
五年的牢獄給她留下了心裏創傷,這樣的創傷不會隨着時間而自愈,只會被掩藏起來,傷口發爛。單親媽媽的壓力,丈夫的離心,一連竄的打擊,換做另一個人只怕早已經爆發了。
現在的葉如兮就像是被分成了兩半,一半在沉陷墮落,遲早會走向自殺,一半本能掙扎求生,想要自求,所以她找到了宋佳,想要活下去。
宋佳泡了一杯咖啡,專門爲此學了一份詳細的治療方案,因爲是孕婦,很多藥物治療都不能採用,這意味着只能從生活中採取更多的手段。
爲此,宋佳提出要和葉如兮住在一起,原以爲會被拒絕,但葉如兮一下子同意了。
當葉如兮看見宋佳臉上的驚訝時,她笑了笑,那張已經瘦得脫了形的臉上溢出一抹淡淡的自嘲。
“宋醫生,我也想活下去。”
她摩挲着手裏的杯子,說話的聲音輕的快要聽不見了。
宋佳很欣慰,“你能保持這樣的念頭很好。我會盡力幫你的。”
“謝謝,宋醫生。”
葉如兮想活下去,她想好好的活着,她想治好病,不讓自己這麼極端,不讓自己產生傷害孩子的念頭,正常的活着。
所以她積極的配合治療,只是不願意被人知道。
宋佳搬進了小房子裏,不再以醫生自居,而是朋友,這會讓病人對她產生更多的依賴和信任。
陸思遠來看望葉如兮的時候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朋友’表示很驚訝,但他能感覺到,有宋佳在,小兮好像看起來更高興了些。
所以陸思遠對宋佳的態度也非常好,絲毫想不到宋佳會是小兮的心理醫生,更想不到他放在心裏守護的女孩,每天都掙扎在痛苦的邊緣。
“小兮,葉建南被搶救回來了,續了幾天的命,你要去看他嗎?”
陸思遠思考了很久才說出這句話。
葉如兮正在泡茶的手頓住了——這是她在宋佳的建議下學會的興趣。
她說:“好啊。”
宋佳輕輕的嘆口氣,站在治療的角度看,她並不建議葉如兮去看望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但這個決定要葉如兮自己做。
既然決定了要去看望葉建南,葉如兮就開始做準備了,她不方便暴露在人前,要悄悄的去,但醫院裏還有蹲守着的狗仔,以及葉如曼也於萍夫婦。
想要避開這些人並不簡單。
陸思遠安排了很久,才製造了半個小時的空隙。
葉如兮在宋佳的陪伴下,匆匆趕往醫院。
她全身做了僞裝,裹在黑色的風衣下,帶着大大的帽子,半張臉都埋在了陰影下。
葉建南躺在ICU裏,帶着呼吸機,就連清醒都很難做到,明眼人看得出來,他已經快要不行了。
當葉如兮來的時候,葉建南詭異的清醒了過來,幾乎一眼就看出了僞裝下的葉如兮。
“小兮啊……”
他帶着呼吸機,聲音細微的宛如螞蟻,但葉如兮偏偏聽見了,聽的很清楚。
她渾身一震,沒有上前。
宋佳在旁邊一直留意着她的心理狀態,提着心,而陸思遠並沒有跟進來,而是在病房外面望風,防止有人打擾。
“小兮……你來了啊……”
葉建南似乎真的清醒了過來,腦子也不糊塗了,只是看着葉如兮,渾身上下瘦的只有一把骨頭了,那雙深深凹陷下去的渾濁眼睛死死地盯着葉如兮。
葉如兮恍惚了一下,覺得躺在病牀上的男人陌生的可怕,好似回憶不起他曾經是一個好父親的形象。
葉建南動了動,呼吸罩挪開了一下,蓋在裏面的聲音更清楚的傳了出來。
“小兮啊……你過來……讓爸爸看看你……”
斷斷續續的聲音像是一把鉤子,勾得葉如兮手腳僵硬的走上前,走到他的牀邊。
葉建南眼神貪婪的盯着葉如兮,深深凹陷的臉龐顯得更加可怖,他渾身上下都爛透了,偏偏還不能死,無法打麻藥,生生被疼痛折磨着,磨得都扭曲了。
他突然桀桀的笑了起來,隔着呼吸罩都像是刮在耳邊一樣,刺耳,難聽。
他說,“你和你媽媽都是一樣的,哈哈哈,一樣的踐,一樣的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