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親情比草踐。
更何況,這世上唯一或許想聽他懺悔,願意接受他道歉的人,早就離開了,再也不可能聽見。
沈翊文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曾被他背叛傷害的妹妹,已經徹底走出來,再也不需要他的懺悔了。
他到死都沒有獲得南溪的原諒。
而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沈翊文閉了閉眼,終究將臨死前最後的那點奢望都拋開了。
他看向姜南溪,啞聲道:“南溪,我方纔在定遠侯府,迷迷糊糊聽到你向凌婉茹討要你母親的遺物。”
對於定遠侯和凌婉茹,他如今連父親和母親都不願叫了。
“我……我突然就記起了許久之前的一件事。是……是與你母親留下的東西有關的。”
“什麼東西?”姜南溪好奇道。
之前她讓凌婉茹交出所有凌元歌的遺物,其實是炸凌婉茹的。
她以爲,凌元歌重要的遺物,都已經交給了原身。
也就是之前她從姜思瑤那奪回來的那些。
可如今聽沈翊文的意思,凌婉茹那還真的留着凌元歌重要的遺物?
沈翊文閉了閉眼,似在回憶。
良久纔有些虛弱地開口:“我記得,大約在一年前,那次,府中人都去參加宮宴了。唯有生病的凌婉茹留在府中。”
“而我恰好從書院回來,從下人口中得知凌婉茹病了,於是便尋了過去,卻剛好看見她打開了自己的嫁妝箱籠,從裏面翻出一個小小的布包。”
“我不知道那布包是什麼,只聽到凌婉茹咬牙切齒地罵凌元歌是父母不詳的野種,罵外祖母樂岐黃爲什麼要抱回一個野種,奪了自己的氣運和天賦,霸佔她英國公夫人的位置。如今連女兒都是個討債鬼,想要搶走她侯府女主人的位置!她是絕不會讓凌元歌的後代有好日子過的!”
說到這裏,沈翊文劇烈喘息了一下。
似是想起後面要說的話,忍不住心緒起伏。
他擡起眼看向姜南溪,眸底有猶豫、有愧疚、有心疼。
良久才緩緩道:“她還說:若非怕凌家受到牽連,怕她的侯府夫人地位不保,她早將凌元歌逆犯之女的身份,公之於衆,讓你們母女都被抄斬了。”
姜南溪差點從牀沿跳起來:“什麼?”
逆犯?
凌元歌不是凌家的親生女兒,是凌婉茹母親樂岐黃抱回來養的逆犯之女?
姜南溪怎麼都沒想到。
原身的生世中,竟然還藏着這麼大一個雷。
姜南溪還沒理出頭緒,突然被人一把抱住。
蕭墨宸冷淡沉凝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關於凌元歌的身世,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沈翊文搖頭:“沒……沒有了。此事,凌婉茹應該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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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墨宸:“那件東西,還在凌婉茹手上?藏在什麼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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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確定,但應該還在她手上。是……是一個黃花梨髹漆百寶箱,上面雕刻的應該……應該是福祿壽喜的圖案。我……我撞見的時候,箱子被凌婉茹藏在牀底下的暗格。那個……藍色的小布包,就藏在箱籠的最底下。我……我猜那布包裏,應該有能證明凌元歌身份的東西。”
沈翊文一口氣說了很長一段話。
他把腦海中關於這一切的記憶描述地特別清楚,特別詳細。
幾乎是在絞盡腦汁地還原出當初看到的一切。
那時的沈翊文,其實已經開始偏向姜思瑤了。
但他多少還是在乎姜南溪這個照顧過自己的妹妹的。
所以,不自覺便隱瞞下了這個祕密。
還不斷催眠自己,一定是他聽錯了。
慢慢地,沈翊文在自我催眠下,將這個祕密遺忘了。
直到迷迷糊糊間聽到姜南溪向凌婉茹討要母親遺物,他才猛然再度記起。
也想到了此事對姜南溪來說潛藏着多大的風險。
等說完這些,沈翊文的呼吸已經時斷時續,眼中的光彩也逐漸消散。
他不捨地看向姜南溪。
淚水不知不覺又模糊了雙眼:“南溪,你……你一定要找到那個小布包,銷燬……銷燬裏面的東西。否則……否則我怕你把凌婉茹逼急了,她……她會不顧一切地去告發你!”
雖然凌元歌已經去世了。
可逆犯是要抄九族的。
姜南溪身爲凌元歌留在這世間的唯一骨血,也定然無法倖免。
姜南溪神情複雜地看着沈翊文,良久才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
沈翊文恍惚迷離的目光又看向蕭墨宸。
聲音越發虛弱:“御王,我……我知道沒資格拜託你照顧……照顧南溪,可是……可是如今這世上能護着她的,也就……也就只有你了。你已經知道了她逆犯之子的身份……”
蕭墨宸打斷他:“對本王來說,姜南溪就只是姜南溪,與她是何人之女,沒有任何關係。本王只要活着一天,就絕不會容許任何人傷害南溪。”
“好……好,真是……太好了。”
沈翊文忍不住笑起來,“還好,南溪遇到了你,沒有……沒有嫁給沈翊軒那個混蛋……不,我……我也是混蛋……幸好南溪你……你不用嫁入定遠侯府。幸好我當初混賬的時候,也終究沒……沒將你的祕密告訴任何人……”
沈翊文笑着笑着,眼淚滑落眼眶。
腦袋無力地靠在了枕頭上。
目光也越來越渙散,越來越迷離。
可他的視線卻還是努力地轉向姜南溪,帶着無盡的後悔、期盼與留戀。
他想看他的妹妹最後一眼。
想要最後再說一聲“對不起”。
還有……
“南溪,如果有來世,我一定……會當一個好哥哥。”
“哥哥祝你……此生……順遂幸福,再無風雨……”
微微擡起的手無力垂下去。
渾濁的淚珠劃過骨瘦如柴的臉,凐滅在凌亂斑白的鬢髮之中。
沈翊文胸口停止起伏,徹底失去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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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
“你說什麼?御王不顧孤的命令,帶走了沈翊文?”
蕭承乾聽完單彪的彙報,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放肆!蕭墨宸當真以爲,自己還是從前的鎮北軍統領,能一手遮天嗎?你們現在就去御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