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溪心陡然一沉。
這少年的眼神,與其他墨影衛截然不同。
沒有半點被馴化後的忠誠、純粹、木訥,反而充滿着濃濃的仇恨和不甘。
她直到此刻才陡然反應過來。
這個“影五”他不是沒有能力保護好夭夭。
而是根本就沒打算保護夭夭。
他想做的是影三的繼任者,想要當的是炎炎的影衛。
他以爲炎炎是男孩子,長大後天經地義繼承御王府。
而他就會成爲新一任御王的心腹影子。
可姐姐影五的死,讓他陰差陽錯成了夭夭影子。
他本就看不起女子。
如今卻要做一個小丫頭的貼身影衛。
眼睜睜看着原本自己視爲囊中之物的“影三”位置被別人爭奪,隨時隨地會被搶走。
“影五”不甘心。
他根本就不想保護夭夭。
不!
他何止是不想保護夭夭,他分明是想讓夭夭死,想讓夭夭永遠消失!
姜南溪的瞳孔劇烈收縮,手腳一片冰涼。
她想也不想就急促道:“你們快退開!”
然而,晚了!
籠子周圍的地面驟然下限。
試圖打開籠子,救出“影五”的金鈴銀鈴和墨影衛猝不及防,全都往下墜去。
姜南溪不顧一切撲過去,想要拉住離自己最近的銀鈴的手。
可砰一聲!
迎接她的就只有冰冷的,重新閉合的,看不到半點縫隙的青石地面。
姜南溪猛地擡起頭,狠狠瞪向“影五”。
“你把他們怎麼了?”
“影五”癡癡地笑着,一邊笑,身上的傷口一邊裂開來。
無數令人作嘔的蛆蟲在傷口中爬進爬出。
影五朝姜南溪露出一個神祕的笑容:“影一說,要做好墨影衛中有封號的影子,頂頂重要的便是對主子中心。”
“影一說我運氣好,被選爲了影三的備選,還有武功高強的姐姐教導我,護着我,給我鋪路。”
“可我……將自己所有的忠誠都獻給了小世子,爲什麼……爲什麼姐姐卻死了?”
“爲什麼姐姐死後,要我去頂替她的位置?”
“我的主子是小世子,是未來的王爺啊,爲什麼要我去當小郡主的影子?”
“她還每一日每一日把我當做姐姐,跟我說話!”
“她好煩……好煩……真的好煩!我想讓她消失……她消失了我就能回去小世子身邊了,我是小世子的影衛啊!”
“可是……可是我爲什麼下不去手呢?”
“她一直跟我說姐姐,一直說……一直說,我真的……下不去手啊……”
“影五”的聲音越來越沙啞,眼淚混雜着鮮血,在他臉上肆意流淌。
他略顯平庸的臉顯得那樣猙獰異化。
上面扭曲着說不出的痛苦、思念、仇恨與愧悔。
因爲自己下不去手,卻又化解不了心中的仇恨和不甘。
所以,不惜引狼入室。
幫着別人綁走了夭夭。
他以爲,小郡主消失,他就能坐回他的影三,把影五還給姐姐。
可到頭來才知道,影子固然可悲。
但更可悲的是成爲一顆隨時能被利用,隨時能被拋棄的棋子。
姜南溪一時說不出話來。
“影五”閉上眼,輕輕道:“小郡主……被帶到了……雲棲鎮……昨晚便被……帶走了……”
姜南溪呼吸一滯。
終於有夭夭的消息了。
影五:“你若是……救了小郡主,不要告訴她……姐姐死了……影五不是從前的影五……小郡主會……哭鼻子的……”
“對不起……對不起姐姐……我……背叛了主子,出賣了小郡主……我一定……讓你在地下傷心了……”
“我死後你會……會不認我這個弟弟嗎?”
“不,我沒錯……我沒錯!我的主子只能是小世子……”
影五神神道道地說着,一邊哭一邊流淚,氣息越來越虛弱,身上的血也越流越多。
眼看着生命體徵就要消失了。
那些人利用他綁走了夭夭,又將他當做佑餌,釣來救他的人。
卻從未想過讓他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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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五忽然擡起眼看向姜南溪,祈求道:“你回去,能不能告訴主子,告訴影一,我……我不是影五,我……是……影三……是小世子的……影三……”
姜南溪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看着他:“你不是影三,你姐姐也不是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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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有自己獨一無二的名字。”
“爭那個無聊的代號有意思嗎?當別人的影子,一輩子爲另一個人而活,很光榮很驕傲嗎?爲什麼……不讓人永遠記住你們自己的名字呢!”
“影五”猛地睜開眼,透過血紅模糊的雙眼怔怔看着她。
呲呲呲——!
就在這時,房間牆壁中突然噴出無數白霧,將空曠的房間瞬間填滿。
這是迷藥!
姜南溪臉色微變,迅速屏息。
然而,終究還是遲了。
姜南溪吸入了少量的迷煙,她的腦袋逐漸昏沉,彷彿被灌了鉛一般。
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模糊,四肢也虛軟的彷彿面條,站立不穩。
她想給自己注射提神清醒藥劑。
可灌鉛的大腦根本就無法集中精神力,自然也沒辦法進入系統中。
最後,她只來得及朝隱在暗處的影九打出一個約定的手勢,就支撐不住暈倒在地。
恍惚間,她聽到少年沙啞顫抖的聲音,宛如從破碎的虛空中傳來。
帶着哭腔,帶着解脫,帶着悔恨,也帶着希冀。
他說:“我叫蘇阿燼,姐姐叫蘇阿螢……你能記住……我們的名字嗎?”
……
姜南溪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一只冰涼的手在撫摸自己的臉。
那感覺猶如皮膚上爬了一條溼黏冷滑的蛇,噁心又寒毛直豎。
她猛地睜開眼,意識甚至還沒清醒,身體就迅速往後一滾。
一聲低沉的輕笑從頭頂傳來。
“醒了?”
姜南溪霍然擡頭,對上一張笑的無比溫柔寵溺的俊美臉龐。
一股熟悉的油膩感撲面而來。
姜南溪:“李昊天?”
李昊天展開手中的摺扇,笑的風度翩翩,瀟灑倜儻:“是我!”
姜南溪咬牙切齒道:“是你擄走了夭夭?”
李昊天一怔,似乎想了一會兒,才道:“夭夭?你是說御王府丟失的那個小郡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