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之微醺着道:“郡主呢?郡主若不一起去長安,怕是知非也不會乖乖地隨我回去長安城的。”
賀玥望着外邊的弦月,緩緩道:“快十五年了,也是時候該回去了,過幾日,我們隨你一起回長安。”
沈洛之應下道:“好,我這就寫信讓如玉給你們兩人安排住處。”
賀玥道:“不必在沈府安排我們的住處,我們住公主府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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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洛之道:“當年,長公主府就被趙珩給要去,成了一處書院,已沒有公主府了。”
賀玥微微垂眸道:“我住華盈府上。”
“也好。”
賀知非翌日醒來時,得知要去長安城,既是開心又是擔憂。
她從未離開過山陰城,對於長安城她是陌生的,這些時日趙越與許虹珊給她寫信與她說着長安城之中的熱鬧。
能去長安,能見到虹珊姐姐與趙越,還有華盈姨母,賀知非自是開心的,可是她又怕……
賀玥見着賀知非的神情問道:“知非,你不想去長安嗎?”
賀知非擡眸看着賀玥道:“孃親,我們去長安,會不會對不住爹爹的夫人?”
將心比心,賀知非覺得若是她日後的夫君,帶回來了一個姑娘說是他與旁人生的女兒,她一定會極其難受的。
甚至她都無法接受那個姑娘。
賀玥道:“有什麼對不住的?”
賀知非道:“娘,我覺得不好。”
賀玥言道:“你爹說了,婚前溫如玉就知曉你的存在,既是如此,你就不必怕她,對不起溫如玉的是伱爹,又不是你!
你早在他們成親前就出生了,溫如玉怎麼怪,都怪不到你的頭上,她要恨要怨都得怨沈洛之去。”
賀知非看着賀玥道:“娘……”
賀玥摸摸賀知非的腦袋道:“孃親知曉你素來善良,但是知非,你可以坦坦蕩蕩回去長安做你的沈府千金,一切的錯處都在爹孃身上的。”
賀知非撲入了賀玥的懷中道:“都是我不好,我若是沒有生病,也就不用孃親爲我操心了。”
賀玥道:“快些整理東西吧,這一回去長安,或許你就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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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知非要理的東西不少,就是這十幾年來的藏書都能裝十個大木箱子,可正是應了那句孔夫子搬家,盡是書。
賀知非搬家也是如此。
上了官船之後,賀知非見着越來越遠的山陰碼頭,滿是不捨地揮了揮手。
船行了七日,船上便沒了鎮心丹,賀玥便親自給着賀知非熬藥。
用膳之後,賀知非見着賀玥端來的藥汁,皺着眉頭道:“孃親,不能下船去買鎮心丹嗎?”
“下船未必能找到藥坊買鎮心丹,也耽誤時辰,這餘下的小半月你就乖乖吃藥,早日到長安城,也能早日有鎮心丹。”
賀知非苦着眉道:“孃親……”
沈洛之前來賀知非的船艙,見着她皺着眉頭道:“這藥聞着怎麼這麼腥氣?”
賀玥道:“此藥便是如此,是難以下嚥了些,但是藥效極好的,知非,乖乖地喝下吧。”
賀知非咬了咬脣,拿起藥碗一飲而盡,飲完之後便連連乾嘔着,賀玥見着賀知非之模樣,心中也是難受至極道,“知非。”
“咳咳,嘔!”賀知非用帕子捂脣,連連走到了船艙的窗邊,盡數將藥吐到了河裏。
沈洛之見狀道:“這藥這麼難受的嗎?”
賀玥紅着眼道:“我再去熬一碗。”
賀玥走到了熬藥處,眼眶已是通紅,沈洛之走到了賀玥的邊上道,“前些時日我見着知非吃的是丹藥,丹藥還好入口些,你就不要熬藥了,着人去買丹藥吧。”
賀玥落淚道:“丹藥並非是這般好買的,她一日所要吃的丹藥太多,與其路上一日日耽擱下去,倒不如就讓她喝熬着的藥湯爲好。”
沈洛之道:“耽擱一些功夫也沒事,這她怎麼難受,你怎麼能狠心讓她再喝下去呢?”
“我狠心?”賀玥從藥爐跟前起身道,“知非是我的命,她難受,我心中比她難受百倍千倍!
鎮心丹本就難煉,尋常藥鋪裏頭也就備着三顆而已,而知非一日最少就要服用九顆,總不能每日裏都停下去尋藥?”
沈洛之見着賀玥已是淚流滿面,他從未見過這般的賀玥,記憶之中的賀玥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她永遠都是藐視着衆人。
何曾有過如此的脆弱。
賀玥落淚道:“我寧願受此苦的人是我,我年年三步一跪拜去菩薩跟前,就菩薩讓我得到報應,讓知非能夠平安康健,我若是不心狠讓她服藥,她病發之時,只會更難受。”
沈洛之連聲道:“對不住,我不該如此說你。”
賀玥見藥從砂鍋裏邊潽出來,連去伸手掀着蓋子……
“郡主。”沈洛之連聲道。
卻已是慢了一步,賀玥徒手未拿溼巾帕擊去掀蓋子,被燙的手指起了泡。
沈洛之連上前握住了賀玥的手,查看傷勢道:“郡主怎得如此不小心?這船上也沒有燙傷的藥膏,這下子還真得停靠岸邊了。”
沈洛之見着賀玥的細嫩的手指起了泡,連吩咐船伕就近靠岸。
賀玥一下子疼痛難忍,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沈洛之握着她的手,她連將手給收回道,“沒事,不必靠岸了,這停靠的也是荒山野嶺之所,未必會有好的燙傷藥,等到了長安,用宮中的燙傷膏最好。”
沈洛之手中還有賀玥之手的溫度,他也連放下了手,“那便不耽誤功夫了,郡主小心些爲是。”
賀玥點頭道:“嗯。”
……
長安城之中,春光極好,陸宛芝今年接連不斷喝着喜酒,她的徒兒們也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八個女徒弟,除了周文瑩以外,都定下了親事。
今年又是大喜之年,隔三差五便有學生大婚。
今日是周知娥嫁給宋侯府世子,宋侯府世子剛滿二十,乃是去年的新科進士,任翰林之職,前途無量,乃是長安城之中的佳婿之一。
而周知娥的孃家,本就是越州官窯窯主,好聽點的乃是給皇室進貢瓷器的,難聽點的也就是一個商戶,周知娥若不是陸宛芝的徒弟,本就不會遇到宋侯世子的。
宋家院落內,來赴宴的賓客,都紛紛談論着周知娥好福氣,商戶之女得嫁侯府世子,真乃是燒了高香。
“這陸宛芝倒是有些本事,這些年來教養的女學生各個都嫁到了長安世家裏頭,可見她早從十幾年前養着這些姑娘家,就有這些打算了。”
溫如玉道,“這些姑娘家,有這麼一個好師父,是好福氣。”
溫如玉身邊的官夫人笑笑道:“若論好福氣,滿長安誰也比不過您國公夫人啊,國公爺與您成親十幾年了,身邊可是連個妾侍都沒有,對您可是一心一意,這滿長安能找的出來幾個不納妾的,可見國公夫人與沈國公是伉儷情深。”
溫如玉聽着,紅脣淡勾。
“國公夫人是真的好命,哪像我家中庶子庶女一大堆,如今到了要談親事的時候,我還得煩心。”
“這長安城,誰不羨慕國公夫人你呢?國公爺是陛下跟前的大紅人,年紀輕輕就頗有本事,最要緊的是他身邊從未有鶯鶯燕燕的。”
溫如玉聞言,得意地一笑,滿長安,是她的夫君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