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評事成顧懷之女成容，年十五，祖籍瀾州。”
“今年的秀女資質都這般差嗎？怎麼如今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殿選了…”
中陽殿中，上首左側的年輕豐腴美人挑着一雙丹鳳眼，上下打量了會成容，垂眼輕嗤。
“嘖，宮裏的老嬤嬤如今老花眼了不成？也不瞧瞧是個什麼樣的家世人品就挑進來。
一個八品官家的姑娘，站在這我都嫌辱沒了這中陽殿。”
“賢妃。”坐在最上首的一雍容老婦人冷冷打斷。
葉太后斜睨了賢妃一眼，眼神略帶警告：“讓你來掌眼，你說這些像什麼樣子？”
賢妃聞言這才撇撇嘴算是打住。
她是個嘴踐的，坐在上首的趙皇后也懶得搭理她。
“好孩子，上前來。”趙皇后招招手，朝成容笑得一派溫和:“擡起頭來讓吾瞧瞧。”
……
成容深呼一口氣，這該來的還是來了。
略略擡起那張臉，果不其然，中陽殿瞬間鴉雀無聲。
“嘖…瞧瞧。”趙皇后恍神片刻，眼中意味不明:“這是多標緻的孩子，宮中嬤嬤們眼光依舊毒辣。”
待回過神來她又看向下首:“賢妃可瞧見了？這般絕色怎會辱沒了中陽殿，該是她來添彩來了。”
一旁的德妃看着這場景無聲笑笑，只當聽不出皇后的陰陽怪氣。
賢妃美貌之名聞名後宮，她向來是以容貌自傲，整個後宮都難遇對手，人又年輕得寵，宮裏有誰看得慣？。
“婦德尚柔，不以貌取。”賢妃梗着臉緩了口氣，輕呵呵笑了一聲。
撫了撫塗上丹蔻的指甲，慢悠悠反駁：“長成這副模樣也不怕亂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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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是不錯，只是由賢妃來說格外可笑。
“這姑娘瞧着是個懂事的。”德妃垂了垂眼，聲音清柔:“既然皇后娘娘喜歡，那不如讓她進宮與咱們姐妹作伴如何？”
這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直接驚人。
成容……
德妃娘娘，大可不必好嗎？
成容才十五歲，肯定是不想進宮去伺候一個年近四十的老頭子啊。
“德妃！”
賢妃哼了一聲：“你是真賢德，倒是顯得我善妒了？”
趙皇后聽德妃此話神情也有一瞬間的龜裂。
這般禍水模樣選進來做什麼？
再成第二個賢妃可怎麼辦，那不就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心中暗恨德妃裝大度，面上很快恢復自然。
“吾喜歡是喜歡，那還能把咱們陛下缺着不成？德妃果真德行出衆呵呵……但做長輩的也別忘了幾個小的，如今開了府，他們後院都正缺人呢！”
趙皇后三言兩語就打斷了德妃的意圖，德妃也不反駁，只笑着說還是皇后娘娘想得周全。
趙皇后在成容面上打量了一番，轉頭就去請示葉太后：“母后，兒臣覺着不如留用吧？”
“九弟纔開府，後院不正缺人嗎？他又慣是個挑剔的，這姑娘多好，漂亮極了，瞧着也懂事。”
葉太后哦了一聲，面色不改：“可這家世…堪堪從八品……是不是太低了些？倒是委屈了稷兒。”
大鄴朝的選秀確實有些不成文的俗規俗矩，畢竟殿選之前主要的判官是宮中有名望的老嬤嬤。
這些嬤嬤們也是要會押寶，家世好的往往更能得嬤嬤們的青睞。
畢竟將秀女選進去，只要交好上那麼一兩個貴人，不說飛黃騰達，至少賞錢絕不會少。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先帝與當今陛下的後宮就沒有家世低於五品的。
底下的人最會揣摩聖心，殿選中自然也少有家世低的。
到了成容這純屬意外，這容色，誰見了不晃神，她是硬生生憑着一張臉殺破了重圍。
“家世低些自有家世低的安排，母后放心就是。”
趙皇后這是已經想定了成容的去處，葉太后擺擺手，一副拿她無可奈何的模樣，便也隨她去了。
趙皇后心裏想些什麼她還能不明白，不過是想到一起去罷了。
從始至終也不用成容說些什麼，除了讓她擡頭其餘什麼都沒問。
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定下來了？
說好的考校才藝和詩書禮教呢？
說來她也是倒了大黴，這早不選晚不選的，偏偏在她剛及笄，符合年齡段的時候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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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鄴的選秀並沒有強制幾年一次，往往是靈活安排，缺人了就選。
小選只在平京內選，大選則是全國各地的秀女都來。
而今年正巧是順德帝登基後的第二次大選，要求京城秀女家世在八品以上的，地方秀女家世在六品以上的於平京選秀。
又巧了不是，成容的家世剛好卡在從八品那。
成容：……
稱病不去肯定是不行的，成父小小的八品官真沒這麼大的人脈能耐。
確實造化弄人，選秀旨意來之前，哦不，應該是一兩年前，家中就已在爲她相看人家。
本是不用着急，但成容這張臉擺在這，若不早早定下，恐會生禍。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有個婚約在前頭擺着，至少能擋去不少壞事。
可終究是成父成母一片慈愛心腸，總覺得誰都配不上自家女兒，左挑右選還真耽擱到及笄了。
誰也沒料到會選秀的，成父成母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還有什麼比皇室這個虎狼窩更大的禍端嗎？
至於成容，究其內心，她其實是無所謂選不選得上，選不上自然好，若是選上那對她來說也是鬆了口氣。
父母好意，想用婚約爲自己上一道保命符，可如今世道，若是真想搶，以她能夠得上的家世，當真能護得住她？
如今雖說成了天家妾，可沒人敢搶了不是？
既來則安，往後的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如今操心有什麼用？
哈哈，至少已經知道不用伺候老頭子了不是嗎？最大的一口氣都落回肚子裏了，還有什麼可心憂的。
順德十八年七月二十，殿選落幕，共三十五位秀女留春信殿等待最後的聖旨，由陛下和皇后娘娘下旨決定最終去處。
春信殿裏與成容同住西南小側殿的是一個氣質溫和的姑娘，嶺南將軍的女兒，溫璇。
兩人自住進來時就互通了家世姓名，之後便沒再說什麼閒話。
成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溫璇自視甚高，不樂意去舔那冷屁股，所以這一個月倒也相安無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