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要在王府裏暫住幾天，下人收拾了西廂房給她們母女三人居住。
一進門，柳芊芊就指揮起來。
一會兒說自己渴了，一會兒又說餓了，把一個好好的二小姐，使喚得跟僕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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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寒月抿着脣，一言不發，全然是習慣了。
“一會兒，你們跟着我去趟曲水閣。”
柳夫人打算去探探蘇染染的底。
她和親姐是一母所生，當年生病錯過了選秀，待下一個三年，年紀就太大了。
家裏怕她選不上，反倒熬成了大姑娘，怎麼想都不合算，便找了個門當戶對的草草嫁了。
這件事成了柳夫人的心結。
後來姐姐誕下皇子，母憑子貴，她則生了個女兒，被夫家嫌棄。
想到這裏，柳夫人心中一陣煩悶。
這些年，她努力維繫兩家的關係，常帶芊芊來王府走動。
她知道程月娥和顧靖琛有婚約，自家的家世爭不過程家，她認的，芊芊能做個側妃也好。
哪曉得，光明寺忽然起火，程家馬不停蹄退婚，太后又立刻給顧靖琛指了個妻子。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農女！
柳夫人恨不得嘔出一口老血。
要怪只能怪老東西病得太不是時候，害她根本來不及籌謀，眼睜睜看着正妃的位置被人鑽了空子。
如今木已成舟，她也只能安慰自己，先把芊芊塞進來做側妃，寒月做妾，再一步步扳倒蘇染染。
所以眼下最要緊的，是知道敵人的虛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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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染染忙活了半晌，累得腰痠背痛，又煙熏火燎，只想快快回房洗個熱水澡。
前提是……
“喂，你一直跟着我幹嘛？”
這個人從剛纔開始就陰魂不散地跟着她，眼瞅着都跟進裏屋了，總不能是要洗鴛鴦浴？
想到這個畫面，蘇染染一陣惡寒。
平心而論，若是忽略掉顧靖琛那鬼一樣的半張臉，和淬了毒的嘴，勉勉強強還算是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
一襲墨黑長衫，衣襟處簡單繡了幾縷水波樣紋，再沒有多餘的裝飾，卻絲毫不損貴氣，舉手投足間無不風雅。
可惜蘇染染是個堅定的唯臉主義者。
她胡思亂想了一堆，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已寫在臉上。
顧靖琛本想提醒她提防柳夫人，驀地改了主意。
“我與夫人成婚以來，還不曾共浴，倒是一樁憾事。”
說着，他竟扯了扯自己的領口，露出一小片冷白的皮膚。
蘇染染趕緊捂眼，驚得舌頭差點打結：“不不不不必了！”
顧靖琛挑了挑眉：“女兒家臉皮薄，我知道夫人害羞，故意正話反說。”
蘇染染：“？”
害羞個剷剷！
她就差指天發誓了：“把衣服穿好，回你的星輝閣去。”
說完，她火速進屋，想把這個不速之客關在外面。
誰知道，顧靖琛正好擡腳，踩住了前者的裙角。
蘇染染一個重心不穩，眼看着要朝前摔去，顧靖琛下意識伸手環住她，結果勁使大了，雙雙跌在地上。
於是，柳夫人攜兩個女兒來的時候，就撞見了這親暱的一幕。
女人仰天躺着，後腦勺被骨節分明的大手牢牢護住，表情微怔，小鹿一般單純迷茫。
柳夫人眯了眯眼睛。
天子腳下，多得是賣弄色相妄圖上位的女子，她們一個個野心勃勃，眼裏寫滿了欲/望。
而那些世家小姐，含着金湯匙長大，或多或少帶着不可一世的傲氣。
像蘇染染這樣，不諳世事，最能挑起男人的保護欲。
此子，不可留。
“是我們來得不巧了，早知王爺在這裏，該晚點過來纔是。”她笑着出聲。
話雖這麼說，腳倒是半點要挪動的跡象也沒有。
蘇染染趕緊推開顧靖琛，手忙腳亂站定，一分鐘八百個假動作，來掩飾自己過快的心跳。
“姨母找我？”她問。
“過幾日就是昭陽公主的生辰，芊芊和她是閨中密友，我和寒月沾了光，也要同去呢。明日我帶兩個孩子上街扯布，想問問王妃要不要一起。”
她笑得和善，眼角眉梢卻透露出算計。
顧靖琛看向蘇染染。
小娘子一派天真：“好啊。我來京城不久，還沒出去逛過呢。”
柳芊芊在心中輕嗤。
上不得檯面的鄉巴佬。
明日，讓她好好見見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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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閣在京城的繁華地帶。
因其價格不菲，店裏來往的顧客並不多，是以四人一進店，立刻就有夥計滿臉堆笑迎了上來。
“夫人小姐想看點什麼？”
柳夫人沒搭理人家，扭頭問蘇染染：“王妃可想好生辰宴那日穿什麼了？”
蘇染染怯懦地縮了縮脖子：“沒有呢。”
柳夫人就喜歡她沒主見的樣子，將來好拿捏。
“既然沒想好，來都來了，一起買了罷。”
說着，她走到一塊鵝黃的花瑤縐旁。
“這塊料子好看，也擡膚色。王妃年紀輕，穿這樣鮮嫩的顏色正合適。”
蘇染染胡亂點點頭：“嗯嗯，好看。”
柳夫人大手一揮：“夥計，把這塊料子包起來。”
接着，她又給自己和兩個女兒分別買了湖藍墨綠一類的暗色印花蠶絲緞子。
女裁縫手腳麻利地給幾位貴客量好尺寸，夥計遞來單子。
“勞煩哪位貴人簽下單子，回頭衣服做好了，我們派人送去府上。”
正兒八經的王府女主人在呢，柳夫人不準備出這個風頭。
沒想到，蘇染染清澈地搖搖頭：“我不識字。”
言下之意，她不會寫自己的名字。
柳芊芊眼底的嘲弄快要藏不住。
天底下竟然還有這種白癡，傳出去真是給王府丟人。
“我來吧。”
她主動接過筆，唰唰唰幾下，末了，還不忘言辭羞辱蘇染染一番。
“表嫂，不是妹妹說你，出去打聽打聽，京城裏哪家的貴女不是文采斐然，出口成章？勸表嫂還是早日請個先生回府裏，好好學學，沒得叫人笑話。”
蘇染染低垂着眉眼，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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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一副逆來順受的包子樣，柳芊芊的態度越發囂張。
“雖說如今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但也請表嫂不要得意忘形。畢竟出身擺在這裏，不是太子，穿上龍袍也不會像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