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鳴遠腳步沉重地走進去,坐在了靠西面一側的椅子上,看着母親逗着懷裏嬰兒走過來,喊他看。
“多漂亮的小傢伙呀!你看她這雙眼睛,圓溜溜的,乍一看,跟媽媽是不是有點像?”
風韻猶存的賀夫人身穿着黑金色旗袍,頭髮盤成了髮髻,斜插着一根玉簪,吊下一個祥雲樣式的小金片。
他看看嬰兒,再看看母親,一臉疑惑。
“你哪裏來的小孩?爸纔剛走沒多久,難道是他的……”
私生子?
想到這裏,他瞪圓了眼睛。
知子莫過母,賀夫人餘出一只手來,打了他的肩膀一下。
“胡說八道!我之前不是叫你趕緊結婚,讓我和你爸早點抱孫女嗎?”
她沒好氣道。
“誰讓你不爭氣!都這麼大了,別說結婚,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愁的我啊!”
懷裏的嬰兒還未睡着,睜着圓溜的大眼睛,軟嫩粉白的小手伸出來亂晃着,還咧着嘴作出笑狀。
賀夫人是越看這個小傢伙越喜歡,即便嘴裏說着抱怨的話,臉上都帶着笑意。
“成天到晚地喫不好睡不着,就想要個小女娃陪陪我!”
賀鳴遠笑了笑,繼續聽她說下去。
“你爸走了沒多久,你爺爺也跟着走了,我們家這個氣氛,被這兩件喪事搞得一塌糊塗,我就請了個道士來做法。”
提到那個道士,她倒是有了一點笑意,似乎是對他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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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能還真懂些門道,就一天的時間,我們家就像改頭換面了一樣,整個宅子裏都是讓人安心的檀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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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鳴遠皺着眉,覺得母親這是被假道士洗腦了。
“你別看不起這種玄學的東西!本來這就講究一個心理安慰,讓他做一趟法事,我心裏舒服了,那就是值的!”
賀夫人說得頭頭是道。
“那個道士走的時候跟我說,家裏少了點人氣,該要添個人了,我就尋思啊,你又生不出孩子來,我年紀也大了,就想讓他想想辦法。”
她的神情轉爲興奮,一只手抱着女嬰,另一只手逗着她玩,樂呵得彷彿是抱着自己孫女。
“結果你猜怎麼着?人家說領養的也成,只要入了我們家族譜,也就是我們家的人了,一樣能添人氣!”
本來她也不急着要這麼一個小女嬰,可偏偏這道士提了一嘴,就被她記掛在心裏邊,還特意找道士算了生辰八字、相貌特徵之類,要找個合自家風水的。
“那個道士說啊,生辰八字什麼的不重要,眼緣最重要,還有一個就是女娃眉心有一點紅痣的,有福氣,能讓我們家這個生意啊,蒸蒸日上!”
說到底,領養這個女嬰也是爲了賀家。
賀鳴遠這才發現了女嬰眉間的一點紅痣,小得幾乎看不出來。
“從哪裏找的?剛巧有一顆紅痣。”
賀夫人回憶了一下。
“是我派人出去打聽的,好多福利院的孩子都比較大了,我不喜歡,他就跑了一趟國外,y國的福利院多啊,還有不少是黃種人,就讓他帶了個合適的回來。”
她懷裏的這個女嬰,簡直是合適得不得了,長得漂亮可愛不說,連眉心的那點紅痣都恰到好處,不大不小。
見母親這麼高興,賀鳴遠也不掃她的興致,陪着哄了一陣,發現嬰兒的臉色有些蒼白。
“怎麼臉色看着不太好?”
賀夫人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驚訝地“呀”了一聲。
“我還以爲這是混血,皮膚白是天生的,你這麼一說,才覺得她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他們不是醫生,也看不出是什麼原因引起的。
“我讓人去找個醫生來看看!”
賀夫人是打算把孩子當親生女兒養的,自然是重視至極。
“有些累了,那我先回房休息。”
賀鳴遠強撐不下去了,找了個藉口,獨自呆着去。
“早點睡吧。”
賀夫人也沒察覺他的情緒低落,一顆心都在養女身上,抱着她往保姆房裏去。
一晚過去,沐晚晚立馬就和丈夫動身去y國找女兒了。
根據原先查到的情報,時延住在了靠近市中心的富人區,那裏保密措施做得很好,住戶也都是有權有勢的,跟時延比,不相上下。
飛機路程耗費很長時間,沐晚晚一晚上沒睡好,就在飛機上補覺倒時差。
“乘客們,前方氣流波動,請不要走動……”
廣播裏空姐向所有人播報注意事項,機身陡然搖搖晃晃起來。
霍北梟下意識地看向熟睡的妻子,確定她沒有被影響後,才靠着椅背休息一會兒。
他沒有注意到,沐晚晚眉頭緊鎖,額角靠近髮際線的部位隱隱滲出冷汗,搭在腿上的手時而抓緊時而放鬆,連青筋都緊張得暴起來。
她進入了深深的夢魘,一晃而過的血色背景裏,她那剛出生的女兒就躺在一個原木色搖籃裏面,蓋着蕾絲的花被子,有一個奇怪的男人聲音在旁邊哼銀着歌。
看不清楚男人的容貌,她甚至都看不清楚女兒的樣子,只是有一種感覺:她就是自己的女兒。
與之前幾次夢到的一樣,男人離開了,女兒不停地哭泣。
猛然眼前的畫面搖晃翻轉,女兒又到了一箇中式的庭院裏面,有一個和藹的婦人抱着她,逗着哄着,讓她咧開嘴笑起來。
變化的夢境似乎是在預示着什麼,沐晚晚想仔細看看那位婦人的模樣,走近一步,眼前的景象就模糊一分,待她快要觸碰到那個襁褓的時候,畫面卻完全消散了。
她也從夢中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