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瑾瑜走得快,三個小姑娘的眉眼官司他看不到,但也能聽到她們竊竊私語,雖聽不真切,但不妨礙他放慢腳步,於拐角處側身去看。
因處在拐角處,燕瑾瑜的打量沒有引起三人的注意。
於是燕瑾瑜便看到初韞悶着頭往前走,整個人像一只鵪鶉,恨不得全身縮起來,兩個似乎叫青鳶、青鶯的丫頭則快步追她,知道有人在追自己,初韞走得更快了。
眼見着這丫頭不看路,悶不做聲往前走。
燕瑾瑜又好笑又好氣。
笑她氣惱的樣子可愛,氣她走路不看路,萬一跌倒怎麼辦?
雖然有兩個丫鬟看着,燕瑾瑜還是不放心,索性停下腳步,在原地等初韞。
初韞走了一會兒,覺得臉上的紅暈散去不少,這才擡起頭。
誰知視線中竟沒有燕瑾瑜的身影。
她停下腳步,眨了眨眼,還是沒人。
身後兩個丫頭此時也追了上來。
“小姐,怎麼不走了?”青鶯問道。
“王公子呢?我們是不是跟丟了?”初韞顫聲道,很有些慌亂。
青鳶笑道:“小姐說什麼呢,王公子不是在那裏嗎?”
初韞順着青鳶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
白馬寺佔地很大,道路縱橫交錯,通向不同的地方。
初韞她們一路從廂房出來,走的是南北方向的大道,此地恰好有一條東西向的路橫貫而來,燕瑾瑜便站在岔路的一邊等她。
只是路兩旁有草木掩映,燕瑾瑜的身影隱在垂落的花朵之間,影影綽綽,望不真切,偏他今日穿了一件白色衣衫,更是與花草融爲一體,叫人辨不出身形。
如果不是青鳶、青鶯時時注意着眼前景象,親眼看見燕瑾瑜拐到西側,她們恐怕也不知道燕瑾瑜去了哪裏。
初韞的目光正撞向燕瑾瑜,狹長的鳳眸掩映在簌簌白花之間,柔和了他的面容,即便只能看到細碎的剪影,即便隔着冰冷的面具,也足夠初韞目露驚豔。
後知後覺想到自己鬧得烏龍,初韞雙頰暈紅,不自然移開視線,幾乎僵在原地。
怎麼總在他面前犯蠢?
“小姐別惱,你呀,這是關心則亂!”青鳶湊到初韞耳邊,小聲道。
初韞的臉更紅了,連帶着耳朵也紅了個徹底,腦子發暈。
“還不快跟上!”直到燕瑾瑜的聲音傳入初韞耳中,她纔回過神,半擡着眼瞼,慢慢追上去。
燕瑾瑜選擇的練習地點位於白馬寺最西側,那裏有一大片空地,因爲地處偏僻,平日裏很少有人會去。
更重要的是,那裏有一株很大的桃花樹,雖偏遠些,但安靜,景色也好,想來初韞會喜歡。
燕瑾瑜想得不錯,原本很不好意思,一路沉默的初韞見到那株桃花樹,眸中閃過亮光。
恰微風吹來,吹落了枝頭的桃花,初韞伸手接住一片桃花花瓣,笑得燦爛。
紛飛的桃花成爲她的陪襯,燕瑾瑜眼中看不到嬌美的桃花,滿心滿眼只有捧花輕笑的少女。
有花瓣落在她的發間,成爲至純至簡的裝飾。
想來,桃花有靈,也會喜歡美人。
陽光投射在初韞面上,爲她鍍上一層淡淡的金光,使這一幕變得聖潔美好。
初晨的陽光、美麗的花朵,都偏愛她。
燕瑾瑜眸中閃過驚豔,上前幾步,和初韞並肩站立。
“你很喜歡桃花?”他輕聲問道,比往常溫柔很多,不忍驚擾佳人。
初韞擡眸看他,“是。”
“爲什麼?”他追問。
“因爲……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它有好的意頭,也漂亮,所以我很喜歡。”初韞輕聲道。
這和燕瑾瑜想的大致一樣,女兒家都喜歡漂亮好聞的東西,初韞因爲這個理由喜歡桃花很正常。
“公子也喜歡桃花嗎?”初韞問道。
燕瑾瑜深深看她一眼,瞥見她發間的桃花,點了點頭。
“那公子喜歡桃花的理由又是什麼?”初韞問道。
燕瑾瑜眸光微閃,直直看向初韞。
“和你一樣,喜歡它的寓意。”他勾了勾脣,似有似無,浮光掠影,初韞尚未看清,他的笑便已經隱去,彷彿只是初韞花了眼。
那雙鳳眸似乎會說話,隱含水波,叫初韞不敢多看。
她垂下眸,低聲道:“原來如此。”
燕瑾瑜看着害羞的初韞,心下微軟。
其實,他並不喜歡桃花。
心中埋着仇恨,燕瑾瑜並沒有閒心喜歡什麼花兒,可就在剛剛,幾片桃花綴在初韞發間,圍着她的身邊打轉,卻叫燕瑾瑜很歡喜。
所以初韞問他是否喜歡桃花的時候,燕瑾瑜仔細想了想,他是喜歡桃花的,因爲她喜歡桃花。
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理由,燕瑾瑜喜歡桃花只是因爲林初韞。
只是這話,他不能告訴初韞,如果王家不能翻案,或許這句話,此生都沒有機會說出來。
燕瑾瑜眸光微暗,再說話時,已經恢復了往常的冰冷語調,“過來吧,我有東西給你。”
燕瑾瑜要給初韞的是他特意向雲容求的一套養生拳法——七步拳。
大夫治病,講究望聞問切,有的病可以用藥膳調理,有的則需要鍼灸,總而言之,對症下藥即可。
初韞的病需要靜養,這套七步拳如果經年累月得練,對她的身體會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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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燕瑾瑜昨日向雲容求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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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拳法十分精妙,是雲容的師父研究出來的。
只是雲容的師父早早去世,這套養生拳圖譜也不知所蹤。
如果不是燕瑾瑜問及,雲容也快忘記這本拳譜的存在。
在燕瑾瑜的再三懇求下,雲容憑藉記憶連夜將拳譜畫出來。
拳譜不難,一張紙即可容納,燕瑾瑜於袖中取出拳譜,遞給初韞。
他望着拳譜,腦海中響起的是雲容的聲音。
“瑾瑜,我因爲傲氣和世俗的眼光,錯過了此生最重要的人,落得悔恨終生的下場,你切莫學我,要珍惜眼前人。”
“我覺得你對那位林小姐不一般,莫要因爲仇恨,錯過了自己的幸福。”
雲容看得透徹,這薄薄的一張紙,承載的其實是燕瑾瑜所剩無幾的真心。
只是,燕瑾瑜似乎看不清自己的真心,或者說,哪怕看清了,他也只會選擇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