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宛看了外頭的天，這雨說下就下了。
她後悔沒有帶斗篷過來。
“急着回去？”
康熙帝問，德宛笑道：“嬪妾有什麼可急的，只是可憐這雨這麼大，惠嬪姐姐和大阿哥肯定會淋雨的。”
“有時候淋雨也是清醒的一種方式，德嬪，朕很好奇，你真是什麼時候都很清醒。”
德宛看清楚了這一場試探，知道康熙帝不會對大阿哥和惠嬪如何。
“皇上，清醒不好嗎？嬪妾只有清醒了，才能更好的看清楚自己往前走的路，纔不至於走歪了。嬪妾是清醒的知道，自己所有，皆爲您所賜。”
“胤礽似乎真的很喜歡……小四。”
康熙帝看了一眼還躺在牀上裝睡的太子。
他終於是裝不下去了。
“皇阿瑪！兒臣都好了，都說了只是喫的太多了，有些腹脹，奴才們非要稟告您。”
“奴才該死。”
擋在太子牀前的何柱立刻跪了下來。
太子從牀榻上起來，拍了何柱一下：“下去吧，不用再次顯眼了。”
康熙帝哼了一聲，對着何柱道：“朕覺得何柱做的甚好，不愧是朕親選的侍從，他若是連你的身子都照顧不好，那還談什麼忠心？”
“皇阿瑪教訓的是，兒臣知錯了。兒臣會獎勵何柱銀子。”
“奴才們的衷心，不只是要用銀子收買。”
何柱起身退到一旁，頭垂的低低的。
太子便道：“兒臣明白，多謝皇阿瑪教誨。德嬪娘娘是第一次來毓慶宮，可要四處看看？孤看着大雨一時半刻的也停不下來。”
太子上半句還跟康熙帝說，下半句就轉了臉。
德宛笑着應道：“這真是天公作美，讓嬪妾提前有了這參觀的機會。”
康熙帝見太子無礙，也不樂意陪着參觀，他還有事，就起身道：“你們看吧，朕還有事，對了，看完，讓人好生送德嬪回去。”
最後這句，是給魏珠說的。
魏珠應了一聲，德宛和太子起身送康熙帝到門外，轎子已經等着康熙帝，他便和梁九功入了這雨幕。
“德嬪娘娘，孤帶你四處看看吧。”
太子帶着德宛來到了毓慶宮的大殿之上，看的不過是帝王的恩寵。
一應的擺設都是最好的東西，低調奢華。
讓人不禁感嘆，富貴人家的富貴，不只是金玉才能襯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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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王羲之的字，漢代的銅雀瓦硯等難得一見的東西，在太子這裏竟算作平常。
太子擡頭看着德嬪望着這些東西的樣子，他竟爲從德宛的眼中看到一絲貪婪。
“德嬪娘娘，你覺得孤的毓慶宮如何？”
“嬪妾覺得，太子殿下的毓慶宮，雖然質樸，但底蘊豐厚，可見皇上對您的寵愛。”
“那德嬪娘娘，你喜歡毓慶宮嗎？”
德宛笑容不變，她看着太子，太子也看着她。
這小孩子到底是什麼意思？
“太子殿下，嬪妾還是更喜歡永和宮。”
她沒說不喜歡毓慶宮，但也沒說自己覬覦毓慶宮。
“德嬪娘娘真是誠實。孤能看出來，你說更喜歡永和宮的時候，是朕的。可孤卻知道，這後宮裏，有很多眼睛都盯着毓慶宮，都喜歡毓慶宮，或者說，都喜歡孤的這個太子之位，德嬪娘娘，你不喜歡嗎？”
德宛抿了抿脣，收了笑，她語氣帶着一點涼意道：“太子殿下，嬪妾剛剛說了，您的毓慶宮，是皇上賞賜的，而您的太子之位，越是皇帝冊封的。既然都是皇上給你的，就不能算你所有，不是你所有的，別人看到，只是喜歡皇上給你的這個東西，但並不是人人都喜歡，畢竟，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嬪妾覺得，嬪妾還是更愛永和宮一些，望太子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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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着明白人，就說不了糊塗話。
既然太子問，那她便說。
她想告訴胤礽，既然你所有都是皇上所賜，而我所有，也皆爲皇上所賜，又有什麼不同？
我沒必要羨慕你，你也沒有必要試探我。
胤礽哈哈笑了幾聲：“果然，德嬪娘娘是最有意思的娘娘，孤很喜歡你。德嬪娘娘，你要努力纔行。”
德宛有些迷惑了。
她努力不努力關太子何事？
“不過，你若是能生下一個阿哥，肯定還有晉升的機會，可皇阿瑪忌憚貴妃，恐怕德嬪娘娘不會這麼好晉升。孤倒是有一個主意，德嬪娘娘想聽嗎？”
德宛沉默了。
太子見德宛不接話，便自顧自道：“皇阿瑪看的真準，孤是喜歡小四，但更喜歡的是德嬪娘娘，孤覺得，你和孤是一類人，好像靈魂都是獨立的，孤獨的，但又牽扯着千絲萬縷的東西，讓你我不敢獨自一人。所以孤並沒有喫你給孤的東西，就是爲了撇清楚你的嫌疑。孤對你好不好？”
太子說的好像是做了好事的孩子，跟大人討要好處一般。
德宛突然跟着笑了起來。
她看着這樣小的太子，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她笑自己並不覺得驚訝。
“太子殿下，如您所見，如您所聞，嬪妾所有，皆是皇上所賜，皇上爲何對嬪妾如此放心，就是因爲嬪妾識時務，可嬪妾自認和您並不是一道的。您若是想抱團取暖，或許另找他人更爲合適。您別忘了，嬪妾是貴妃的人。”
德宛說的話很直接，也是直接拒絕的意思。
可太子並沒有因爲德宛的拒絕而惱怒。
“孤知道，你有一點是其他女人所沒有的，就是皇阿瑪信任你。德嬪娘娘，其實你我合作，孤並不會虧待了你。”
“嬪妾明白，但嬪妾自認身無所長，並不配當太子殿下的同路人。”
心思這麼重，她纔不要跟太子合作呢。
萬一哪一日被賣了，她找誰哭去？
她如今的靠山就是貴妃，是皇帝。
若是靠山成了太子，這靠山不太穩啊！
德宛的拒絕似乎在太子的預料之中，但他仍然有些惋惜：“孤還是挺喜歡德嬪娘娘的，所以孤可以給你時間，你若是改變主意，可以告訴孤。”
“多謝太子殿下太愛，時辰實在不早了，小四一定餓了，嬪妾也要回永和宮，不然別人肯定會覺得嬪妾是貪戀毓慶宮的好茶了。”
她劃清界限的態度明顯，太子沒有阻攔。
等德宛一走，何柱上來問道：“太子殿下，您這麼跟德嬪娘娘示好，她竟然不領情，奴才看，還是算了。赫舍里氏的姑娘若是進來，未必不好。”
“是啊，她好歸她好。孤讓你做的事情，你可讓人做了？”
“做了，都按着您的吩咐做了，只是這樣做，會不會太刻意了？”
“刻意嗎？孤就是想看看，德嬪這麼聰明的人，會如何選擇。”
太子看着雨幕，眼中閃爍着點點興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