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鬧了一整個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楚侯爺就收拾妥當,頂着兩個憔悴的黑眼圈,出現在南宅門口。
但南初箏昨天睡眠不足,一早沒起得來身。
楚侯爺只看見南辰橈抱着一摞書出門。
他上前,聲音嚴厲的命令南辰橈,
“你帶我進南宅。”
這座宅子防守極爲嚴密,楚侯爺一早上想盡了辦法,要進南宅。
但都被南宅的侍衛攔了下來。
他無法,又自認爲能夠指使得了南辰橈這個小嘍囉。
南辰橈皮膚冷白,在清寒的早晨,透着隱隱的清貴感。
他站定在原地,胳膊下還夾着一柄油紙傘。
很普通的穿着,除了長相外,其實只能算做很普通的一個人。
楚侯爺心中煩躁,“我同你說話,你聽到了沒?”
“快點帶我進南宅,我要找初箏。”
南辰橈這纔開口,黑眸幽深,
“她還在睡,太早了她起不來。”
她在南家的時候,小時候也被要求過天不亮就早起練功。
可是哭了幾回後,南辰橈便隨她去了。
他在院子裏練功,她就在屋內睡,什麼時候睡醒了,想練功了,他再陪她練一次。
南初箏在南家,從沒有人教她做過規矩。
到了楚家反被要求了兩年的規矩。
後來回了南宅,南辰橈將她養了幾天,發現她早晨到點了就會醒。
他的小姑娘都被嚇出了陰影。
後來南辰橈刻意放縱她,不讓金銀銅鐵幾個早上吵她。
才漸漸的把小姑娘養得恣意些。
南辰橈頗爲自得。
但他這話放到楚侯爺這裏,楚侯爺不禁皺着眉,出聲呵斥,
“都這個時辰了,還在睡?”
“不像話,將來她若是進了東宮,可沒人會這麼縱容她。”
南辰橈冷哼一聲,“她不如東宮,她是南家的大小姐。”
楚侯爺上下打量一番南辰橈,
“南家養了她十幾年,我往後自會感謝南家。”
“但女兒家大了,難道一輩子待字閨中不成?”
“她遲早是要嫁人的,嫁給太子做側妃,將來便是皇妃,皇貴妃,身份尊貴無雙。”
嫁人?南辰橈微微攏起劍眉,箏兒已經是他的女人了。
還要嫁給誰?
做皇妃,皇貴妃,比做南家的當家主母還要尊貴?
南辰橈搖頭,
“做不了,箏兒是南家的人,是我的女人。”
楚侯爺一聽,不由大怒,
“你,你放肆,你一個南家的下人,掩人耳目的玩意兒,你居然也敢肖想我女兒?!”
如果他和皇后沒猜錯的話,就連閻羅司的司主都稱呼南初箏爲“大小姐”。
那南初箏在南家的地位一定很高。
這種千年世家的組成脈絡極爲複雜,但隨便從他們的手指縫裏漏一點權勢。
都能讓世人享受無窮。
南辰橈不過一個南家的下人,也敢說南初箏是他的女人?
南家的下人?
南辰橈低頭看了看自己,他看起來不像個主子嗎?
但無所謂,他從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如何。
“‘大小姐’,只是南家的人當初不知如何稱呼箏兒,所以只能這樣叫她。”
南辰橈從小就認定了南初箏,他給她無上的權利,無盡的寵愛,南家人都能看出南初箏今後的身份地位。
她就是南家未來的當家主母。
但因爲起初年紀太小,叫“南姑娘”?“初箏”?……太生疏,也太不尊重這位未來的主母了。
又或者直接叫“主母”?
南初箏年紀太小,看她眨巴着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倒是把這個漂亮的小丫頭叫老了。
南家人一合計,既不能唐突南初箏,把她當成個下人。
又不能把南初箏當成正兒八經的當家主母。
乾脆給她開創了個新的尊位——南家大小姐。
至今開創了這個尊位的長老,還在爲自己的機靈感到自得。
只是誰都沒料到,南初箏在這個尊位上,完全沒理清自己未來的位置。
她把南辰橈當成了兄長。
世人也真的以爲南初箏就是南家的養女,南家在把南初箏當成個姑娘養。
這是南家的主母啊,主母啊!
從南初箏來癸水那一日,南家就開始給她和南辰橈繡婚服。
現在的一切都不過是水到渠成。
所以從未有人提及那些世俗定義的繁文縟節而已。
怎麼南辰橈不強調,楚家和皇后、太子,就認定了南初箏還是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可以任由他們安排婚嫁?
南辰橈伸手,直接掐住鬼叫的楚侯爺。
他的眼神平靜,彷彿掐死楚侯爺,就跟碾死一只螞蟻那麼簡單,
“本座說過,箏兒歸本座管,你當初丟棄她,就應該做好永遠找不回來的準備。”
人,是楚侯爺默許了周家人拐走的。
現在想要回去?
除非南辰橈死。
楚侯爺憤怒的聲音,被南辰橈死死的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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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的臉就漲得紫紅,眼神由氣憤不甘,逐漸轉變爲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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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意識到,面前這個文弱俊秀的書生,並不止是個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南辰橈是不是閻羅司的司主?
這個想法,在楚侯爺的腦子裏炸開,他驚愕至極。
所以閻羅司司主才這麼聽南初箏的話?
這個念頭,在楚侯爺的腦子裏一閃而過,緊接着他就陷入了黑暗。
南辰橈將他隨手丟下,拿出手帕來擦了擦自己冷白的手指。
又將那塊舊帕子小心的收入袖子裏,繼續抱着書出了門。
懷裏的那摞書冊,記載的都是後黨和太子黨中的人名。
包括那些人的家眷、僕從……等等,等等。
若是全都殺了,便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而楚家的人縮頭縮腦的,見南辰橈好不容易走了,這才躥出來。
他們七手八腳的,把快被掐死的楚侯爺揹回了楚家。
楚家沒有女主人主事,周氏昨天燒了佛堂,被楚侯爺下令,捆在了自個兒的屋子裏。
曹氏瘋瘋癲癲的,一會兒爬牆,一會兒爬樹,一會兒又嚎啕大哭,哭完就唱戲……
整個楚家這邊敲鑼,那邊打鼓的。
鬧得屋頂都快要被掀翻。
楚淨月沒地方去,又跑回了楚家住着,一見楚侯爺被人擡了回來。
她腳步一轉,不等下人來請示她如何,她就跑出了門。
楚淨月急着去東宮。
東宮不讓她進去,她就去十皇子府。
就算是被滿帝都城人笑話,她也顧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