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崔應璞反應呆,家裏妹妹再美,那也是親妹子,在他看來都是孩子。
他幼年、少年時習武,青年時入國子監學習,接觸過兩次以上的陌生小娘子……細算下來,也就簡瓊這一個。
頭一次是寺廟。
那時簡瓊一身素淡青衣,打扮清麗,被無賴兒糾纏,他看不過有人欺負弱小,沒想那麼多,上去一拳解決一個,沒想到因此結下了緣分。
再一次就是相看的時候來,他上信陽公府,簡瓊打扮得很端莊,是大氣的美,他……很滿意,卻不知道對方對他滿不滿意。
再就是今日了。
崔應璞剋制着眼神亂飄,雖還想再看看,到底不好意思。
今日爲了赴宴,簡瓊穿的是母親爲她挑選的衣裳,淡淡藕荷衫子,如煙青綠羅裙,戴玉飾,耳邊一對蓮蓬狀青玉墜子,玲瓏剔透,襯得人更白,像一株剛從水裏撈出來的小荷。又似月華初升,春雲冉冉,朝霞和雪。
也難怪崔應璞不敢看。
才說沒兩句,崔應璞就藉口回前院看看,向幾人告辭。
時辰也不早了,崔令鳶二人不好總在鏡春齋躲着,順勢起身,“我們也先走了,一會兒再來陪祖母說話。”
“去吧,你們年輕人熱鬧就是,不必管我,有阿衛她們呢。”
簡瓊、崔令鳶微笑着對老夫人一福。
——
崔令偲和崔令窈都看清了,崔應璞跟崔三、簡瓊兩人一路從鏡春齋出來,言笑晏晏。
崔令窈樂得見簡瓊跟自家大哥多接觸,便自動忽視了旁邊礙眼的人。
崔令偲拿帕子沾去脣上茶水,低頭垂眸間,壞主意已經起了,柔柔笑道:“長兄跟三娘關係還真好呢,三人真像是嫡親的兄嫂妹。二姊姊不上前打個招呼麼?”
崔令窈一頓,冷笑道:“三娘本就是我與兄長‘嫡親’姊妹,四妹妹有何意見?”
崔令偲只笑了笑,並沒解釋什麼。
然而待今日宴席結束之後,崔令窈氣得快要發瘋
又是這樣,阿兄跟三娘關係更好便罷了,連未來嫂子也是,這怎麼行?!
今日鎮北侯高興,崔令窈才被他罰過,不敢再弄出動靜,獨自生了好一會兒悶氣,才輾轉睡去。
許是心事太重,這一夜幾乎都沒睡好,一個一個荒唐虛幻的夢接連不停。
崔令窈先是夢見沈祉一路高升,短短几年就從八品主事的位置坐上了刑部郎中的位置。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高興,畫面一轉,她在一間破敗的茅屋裏看見自己趴在那兒,身上衣裳破破爛爛,髮髻散亂,臉上表情看不清楚。
隔着一層夢,崔令窈都覺得荒唐,她怎麼會成這個樣子!她可是侯爺的女兒,她的夫君是刑部郎中,誰敢這樣對她?!
不一會兒,門從外打開了,兩個粗使婆子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人,崔令窈定睛一看,竟是婦人打扮的杜若。
杜若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的“她”,閒閒笑道:“郎君吩咐,崔氏瘋癲不醒,不必留着了。”
她怒罵:“踐人!殺妻上位,你們這對間夫銀婦!”
杜若笑了:“娘子又忘了,您早被郎君給休了,連鎮北侯和鎮北侯夫人都不願意認您,還有誰會給你撐腰呢?”
隨後粗使婆子便上前,一左一右鉗着她,掰開她的嘴,在她驚恐的掙扎中給她灌下了毒藥。
她伏在地上,腹中劇痛,眼前漸漸模糊,最後吐出一口鮮血……這時候眼前杜若的臉詭異地扭曲起來,變成了一張陌生的臉,身形也快速縮小。
“鬼、鬼!你是什麼妖怪!”
“姊姊,姊姊,你不認識我了姊姊?”小姑娘特有的軟糯聲音,令她毛骨悚然。
再看那張臉,什麼陌生,分明是……五娘!
崔令窈直接被嚇醒坐起,醒來後大口喘着氣,身下枕蓆溼了個透。
拿起桌上的茶盞直接往嘴裏灌,喝了兩盞之後,才平復了些。
怎麼會夢見她?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其實她但凡仔細分辨,就能察覺今日與曾經做的那些前世夢不同,完全是她這段時日接連動怒,精神太過於緊繃的緣故,纔會做這樣荒誕的夢。
然而人在心虛加焦慮的情況下,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草木皆兵。
崔令窈強迫自己平靜,不會,只是一個夢而已,阿孃這般疼愛她,怎麼會不認她呢?沈祉怎麼敢呢……
定下心神,崔令窈看向空空蕩蕩的牀榻,皺了皺眉。
自己會這般胡思亂想,還是因爲沈祉的態度……他再有出息,一旦有了子嗣,還是會被絆住,自己就不用每日疑神疑鬼了。
崔令窈躺了回去,這回卻怎麼也睡不着,乾脆思索起怎麼才能說服沈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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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從外頭回來,沈祉就被叫去了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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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公袍換下,沈祉便去了正院,崔令窈也在。
自那日後,沈祉以養傷的藉口搬去了前院,如今傷好了,也沒搬回來。
是以二人雖在同一府中住着,但已有十餘日沒見着面了。
喫飯時,崔夫人狀似自然地提起那天事情,並道,“我聽說阿窈怕你熬夜辛苦,親手燉了補湯,一會兒你也嚐嚐。”
沈祉還以爲崔夫人是爲了勸和來的,雞湯端上來,給面子地喝了一碗。
崔夫人笑道:“這纔像話,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夫妻哪有隔夜仇的?”
隨後撤了餐案,屏退下人,說起正事來。
“五郎在衙門一切可都習慣?”
沈祉道:“尚可。”
崔夫人點點頭,笑得很和藹,“你們成親也快一年了,從前你備考辛苦,如今穩定下來,是不是也該考慮下人生大事了?”
沈祉還未說話,崔夫人又緊接着道,
“當然了,我這不是催你們。婦人生養最是辛苦,尤其是頭兩年。趁着這幾年你們在京中,阿窈還有我照拂,也算替你們分擔一些擔子。”
在崔夫人的“施壓”下,沈祉只得答應下來,搬回了錦畫堂。
許久沒有單獨共處一室了,崔令窈有些兒緊張,面上繃得緊緊的,一點也看不出來是她主動想要子嗣。
沈祉淡聲道:“二娘子既不願見到我,剛好,我便宿在東廂房,還娘子清靜。只要二娘子和身邊的婢女不聲張,我絕不會漏出風聲。”
崔令窈一驚,欲張口,卻又不知道怎麼說,說她並非不願?她說不出口。
在她糾結之時,沈祉已經擡腳走出了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