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倩使勁想讓自己的腳着地，但嘗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
於是，她改換了策略，伸出手掌不停拍打紀辰曦的背部。
紀辰曦紋絲不動，任憑江倩如何發脾氣，他就是不肯放手。
他索要的其實很簡單，可惜江倩不給。
就在他分神之際，肩膀上猛然間發痛－－江倩居然咬了他。
他悶哼了一聲，與此同時，房門開了。他扛着她走進屋內，把人撂到了臥室的大牀上。
“我說過了，除非我願意放手，否則你休想離開我。”
他走到門邊，用力甩了一下房門，砰的一聲，門被鎖上。
“紀辰曦，你，你瘋了！”江倩嚇得縮起身子，着急地從手提包內摸出手機，“你信不信我報警！”
“你報啊！”他故意激怒她，“哦，對了，你要舉報我什麼罪名？強bao罪，還是非法囚禁罪？好啊，快來報復我吧。反正你江倩天生鐵石心腸，毀滅一個人對你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江倩怔住了，她沒想到她在紀辰曦眼裏居然是這種形象。
我真的有這麼鐵石心腸嗎？她慢慢地陷入自責，或許他說的是對的，否則艾莉就不會死。
我真是糟透了，被所有人討厭，連紀辰曦也開始討厭我了。
我怎麼這麼差啊，每次都把關係搞僵？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沒有人會來愛我了，我也不值得被別人愛。
江倩深吸了一口氣，卻感到自己喘不過氣來，連同驕傲的自尊心也一併被碾碎。
她交叉雙臂抱在胸前，緊緊摟住自己發抖的身體，然後把臉埋進膝蓋裏，開始小聲啜泣。
因爲傷心過度，胃部一陣抽痛，她想要起身去衛生間嘔吐。
可沒走幾步路，她竟跌倒在地。“我真沒用，連路都不會走了。”
高傲的她第一次放棄了掙扎，她俯臥在地低聲痛哭着，任憑眼淚濡溼自己散亂的頭髮。
紀辰曦被這一幕嚇到了，他手足無措地呆愣在原地。
等嗚嗚的哭聲傳到了耳邊，他才恢復了部分的理智。
“江倩，你，你沒事吧？”他蹲下身，結結巴巴地向她解釋，“我，我沒想過要傷害你。本意是想嚇唬你一下，沒想到會搞成現在這樣。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如果我真的傷害到了你，”紀辰曦繼續說，“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實在氣不過的話，你就打我幾下出出氣吧。”
說着，他握住江倩的手，低下頭親吻了一下江倩的手背。
“對不起，對不起……”他說了很多遍對不起，聲音幾近哽咽，“我實在該死，你快來懲罰我吧！”
江倩撐着地板坐了起來，但仍舊不說一句話，只是低頭哭泣，腦海裏回想起6歲時的那個動盪的夜晚——父母離婚前的最後一次吵架。
那個時候，小小的她躲在被子裏流眼淚，暗暗發誓說，她一定不要成爲像父親那樣的人。
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越來越像自己的父親——一樣的謊話連篇，一樣的不會處理人際關係。
正如有人說過：“最終，我們都活成了討厭的樣子。”
想到這裏，江倩擡起了頭，猩紅的眸子向上望着。
她伸出手掌，想要撫摸一下紀辰曦的臉頰，畢竟錯不在他。
紀辰曦的眉頭緊蹙，還以爲江倩要打他，於是怯怯地問：“可不可以不打臉？”
江倩不禁覺得好笑，兩手輕輕地勾住紀辰曦的脖子：“什麼啊！我不是要打你。”
說着，她破涕爲笑，指尖溫柔地觸摸着他臉頰上的肌膚。
現在的她什麼都不需要，只需要一個擁抱就可以。
“抱緊我。”江倩喃喃地說道，頭慢慢靠向紀辰曦的肩膀。
“哦……”
紀辰曦愣了愣，回過神來後，他張開雙臂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現在感覺好多了吧？”過了一會兒，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江倩點了點頭，但卻覺得此刻不夠真實，特別像夢境。他的懷抱特別溫暖，讓她又有了自信。
爲了證明這不是幻覺，江倩用牙咬了一下紀辰曦肩膀上的肉。
“啊。”紀辰曦痛得叫出了聲，“你是屬狗的嗎，幹嘛老咬我？”
江倩暗暗發笑，反問道：“你罵我是狗？”
“沒有，這……這只是一種比喻。”紀辰曦的求生欲很強，“好吧！我纔是狗。”
“嘁，算你有自知之明，下次不許再不分青紅皁白地指責我。”
“我，我那是關心你。”
“關心我？”
“嗯。”紀辰曦重重地點頭。
近來，他常常感到自己喜怒無常，究其根本，都是因爲那件事——既困擾着他，也困擾着江倩。
“江倩，我……”紀辰曦鼓足勇氣道，“我有件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訴你。”
“什麼事？”
“其實我們很早之前就見過面了。你記不記得你高二那年，在馬路上救過一位少年，那位少年出了車禍，傷得很嚴重，差點就一命嗚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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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倩滿臉愕然，過了一會兒，她開口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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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辰曦嘆了一口氣說：“因爲……我就是那個少年。”
“你說什麼？”
“我說，我就是那個出車禍的少年。”
之後，紀辰曦把那場車禍的前因後果都講給了江倩聽，還告訴了她一些有關於自己的過去。
江倩坐在一旁默默地傾聽着，感受到一種無可奈何的情緒：原來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不容易。
看似陽光開朗的紀辰曦也曾經歷過挫折，因爲腿傷，他不得不放棄自己最熱愛的游泳。
難怪在遇到孫哲明的提問時，他會表現得那麼抗拒。換作是她，她也很好保證不介意別人揭自己的傷疤。
“對不起，”紀辰曦突然開口向江倩道歉，“因爲我，才讓你失去了最重要的朋友。”
“不，不是因爲你。”江倩搖了搖頭，“說到底是因爲我太懦弱、太膽怯、太在意旁人的看法，纔會造成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好啦，我們兩個都不要再自責了。不管未來發生了什麼，我希望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樹洞。”紀辰曦坐直身體，兩人的額頭抵在一起，“總之，不要離開我。”
“不，我不能這麼自私。”僅有的理智讓江倩清醒過來，“你應該去找一個正常的女朋友，而我只會拖累你。不瞞你說，我患有雙重人格障礙。說的直白點，我其實就是個瘋子。”
“傻瓜，你怎麼可能會拖累我呢？你也不是瘋子。你知道嗎？在沒有遇到你之前，我每一天都過得不快樂。你的出現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的心。從那以後，我每時每刻都需要你，我的眼睛、鼻子、嘴巴、頭髮、皮膚……通通都需要你。如果要較真的話，是我紀辰曦拖累了你纔對。”
“可是……你不害怕嗎？每當人格轉換時，我會變得完全不像我自己，而且連你是誰都不知道。你不覺得這樣的我很糟糕嗎？我想，沒有哪個男人會想和一個瘋婆子談戀愛。”
“不，江倩，你不是瘋婆子，你只是患上了心理疾病。我要怎麼說，你才能丟掉那些包袱呢……”紀辰曦緊抿了一下脣瓣，“其實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心理疾病。你比如說我，我就有輕度強迫症，每次要檢查好幾遍門窗是否關閉，纔敢出門。哦，對了，還有手指甲，我通常會把指甲剪的很短。”
說着，紀辰曦把手伸到了江倩面前，好讓江倩相信他說的話都是真的。
之後，兩人躺在地板上又聊了很多很多，不禁達成一種共識——承認自身的不足其實沒那麼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