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日,京城掀起腥風血雨。
昔日蔣老國公的下屬親自指認蔣老國公通敵叛國,加上那幅北境城防圖,和多年來蔣國公向敵國輸送黃金的證據,足夠定下蔣家叛國之罪。
還有王家十五年前的舊案,真相也慢慢浮出水面。
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蔣家。
蔣老國公僞造王家叛國證據,用以掩飾自己的罪行,不僅害得北境兵士慘死,也害得王家滿門慘死。
人證、物證,一齊出現,慶安帝震怒,下令查抄蔣家,蔣家所有人投入大獄。
如此驚天大案,不僅令朝野震驚,民間也廣爲流傳。
很快,不僅朝臣請求慶安帝嚴懲蔣家,以安民心,便是民間,也出現了萬民請願書,請求慶安帝速懲國賊。
蔣家眼看着不行了。
燕懷濟被囚禁在府中,哪裏也不能去,即便想救蔣家,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況且,僅僅三天,便定了蔣家的罪,如此迅速果決,誰又能干涉這件事的結果呢。
除了那位坐在龍椅上的人。
燕懷濟跌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道:“父皇,這裏面,又有你多少手筆?”
*
廢太子居所位於京城最西角,遠離皇宮,偏居一隅,大門之上落着一把極大的鐵鎖,鎖住了裏面的一切景象。
慶安帝將燕瑾瑜放逐於此,其心已明——他已經放棄這個兒子。
可今日,這無人問津、終日荒涼的廢太子府卻迎來了慶安帝身邊最信任的太監,高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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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公公瞧了一眼廢太子府前早已破舊腐朽、生出蛛網的匾額,心下嘆息。
他曾經也是看着廢太子長大的。
轉眼間,竟已過去十五年。
這孩子這麼些年,就是住在如此荒涼之地。
塵封的大門,時隔十五年再次打開。
進入其中,卻沒有想象中的荒涼。
院中雖然生了荒草,但似乎受到了打理,並不凌亂,反而有幾分野趣。
穿過長廊,府中所見,並無雜亂,實則很整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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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公公站在廊下,忽見一青年遠遠而來,眉清目秀,氣質不凡,他手中拿着掃帚,發間插一根枯藤。
走近了,能看到青年身穿一襲白衣,料子很普通,袖口、衣襬處洗得發白,全身上下沒有一絲裝飾,除了腰間墜着的一根穗子。
這樣一個白淨的青年,穿得如此粗糙,便如明珠蒙塵,叫人無端生出幾分遺憾。
細看下,高公公覺得那眉眼如此熟悉,隱隱約約間,竟能瞧出幾分慶安帝年輕時的樣子。
心中有了猜測,高公公上前幾步,來到青年身前。
有人攔住去路,燕瑾瑜便也停下步子。
“你是誰?爲何來此地?”他淡淡道。
高公公彎下腰,恭敬道:“殿下,陛下派老奴來接殿下回宮。”
燕瑾瑜雖然被廢,但慶安帝並沒有將他從玉牒上除名,說起來,他還是大燕的皇長子。
低着頭,高公公看不清青年的神情,只聽得他說了一句,“殿下?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叫我了。”
他的語氣裏有自嘲,有懷念,更夾雜着一絲不屑。
高公公提着小心,脊背繃得更直。
王家翻案,這位殿下將貴不可言,可高公公與他相處短短時間,卻打心底裏覺得他不好相處。
不過想想,這位殿下少時便被幽禁於此,整整十五年,與外界毫無聯繫,性子古怪些,也很正常。
“你是來接我的?”燕瑾瑜問道。
高公公陪着笑臉,“正是,還請殿下移步。”
燕瑾瑜不置可否,只道:“你在這裏等會兒,我有事要辦。”
“殿下自便。”高公公道。
而後,高公公便眼睜睜看着這位殿下越過他,穿過長廊,去到庭院一顆桃花樹下。
那桃花樹開得極好,枝幹粗大,滿樹桃花,因有風起,地上落英繽紛。
高公公和隨行的人立在一旁,看着青年拿起掃帚,一點點清掃地上的花瓣。
青年脊背微彎,是很標準的掃地姿勢,只他眼眉間的認真之色叫不知道的人以爲他在做什麼重要的事,實際上只是掃地罷了。
“乾爹,陛下還在宮裏等着呢。”高公公身後的小太監忍不住道。
高公公壓低聲音,“別多話,安靜等着。”
小太監立刻閉嘴,低下頭。
燕瑾瑜安安靜靜掃地,直到將地上所有花瓣掃到一處,推成堆,他方收回手中的掃帚。
高公公忙來到他身邊,“殿下,可要啓程?”
燕瑾瑜沒說話,只將手中的掃帚支在桃花樹旁。
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座庭院,接着道:“走吧。”
說完,燕瑾瑜頭也不回地離開。
高公公招呼着身後的小太監跟上,隨在燕瑾瑜身後。
*
皇宮中,慶安帝側臥在牀,銳利的眸看向身前的青年。
像,燕瑾瑜生得像他,也像他母親。
看到燕瑾瑜和王皇后極爲相像的眉眼,慶安帝一時悲從心來。
“瑾瑜。”慶安帝喚了一聲燕瑾瑜的名字。
握瑾懷瑜,燕瑾瑜是他的嫡長子,也是他最心愛的女子所生的孩子,慶安帝還記得燕瑾瑜剛剛出生的時候,他有多開心。
他爲他取名瑾瑜,便是對他懷了極大的期許。
燕瑾瑜小的時候,慶安帝也很珍愛他,不僅會親自教授他課業,也會握住他的肩頭,教他射箭,轉眼間,這孩子已經長得這麼高了。
“你長大了,也長高了。”慶安帝道。
燕瑾瑜眸色無甚變化。
“畢竟已經過去了十五年。”
聽到燕瑾瑜的話,慶安帝面色一僵。
“你在怪朕?”慶安帝脫口而出,話音一落,他又道:“是朕錯了,你怪朕是應該的。”
“瑾瑜,朕知道錯了,當年是朕聽信讒言,錯怪了王家,也害了你母后,你能原諒朕嗎?”
慶安帝語氣十分真摯,眸中浮現哀痛,似乎真的很傷懷。
燕瑾瑜卻覺得可笑。
王家人,除了簡之,上至王老太爺,下至襁褓嬰兒都死絕了,所有女眷盡皆自盡,他的母后也已經不在了,這一切都是因爲慶安帝!
可他現在竟然還有臉要求被寬恕。
“陛下是天子,不會做錯。”燕瑾瑜道。
慶安帝:“你這麼說,是不肯原諒朕了?”
燕瑾瑜垂下眸,不言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