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繹琛拿着手機,一動不動,直到手機屏幕變暗。
他感覺才平靜下來的神經又開始拉扯一般銳痛。
像有人拿鐵錘一下下在敲。
“啪。”
手機滑落,陸繹琛突然彎腰,擡手抱住頭。
“繹琛,你怎麼了?”
傅簡玉嚇一跳,忙去拉他的手臂。
“……沒事。”
陸繹琛重重閉上眼,聲音聽上去急促且痛苦。
好一會兒,疼痛褪去,他放下手臂,僵硬地直起身。
“傅簡玉,爲什麼今天我的反應會這麼大?”
陸繹琛轉眸問道。
“可能是催眠的關係,畢竟那是你內心深處……最不想面對的事。”
“沈老的話是什麼意思?”
傅簡玉如實道:“其實精神類疾病大多跟遺傳有關係,加上你童年經歷的那些事,一直積壓在心裏。或許你覺得並不影響生活,但這是一個日積月累的過程,你不管,總有一天會爆發出來。除非……”
“除非什麼?”陸繹琛呼吸微顫。
傅簡玉看他,一字一頓道:“除非你永遠不動情。”
“……”
“心理本身就是極其複雜的東西,無愛症只能算片面的診斷,並不準確。你也不要覺得我危言聳聽,打個最簡單的比方——”
傅簡玉擡手做了個示意他閉眼的動作,“你現在想象下盛柔就在你面前,你能不能跟她說一句‘我愛你’。”
陸繹琛閉上眼,濃密的長睫猛地顫動兩下。
是的,他做不到。
就像上次盛柔問他“喜不喜歡”一樣,他無法回答。
……
盛柔這晚破天荒地睡不安穩。
不知道是寶寶太鬧騰還是陸繹琛不在的緣故,很不舒服。
半夜她醒來,手習慣性往旁邊一摸,冰涼一片。
還沒回來?
她就着昏暗燈光下牀,想去外面倒杯水喝。
剛走到客廳,聽到陸繹琛房間傳來一陣壓抑的粗重呼吸,在黑夜中尤爲清晰。
是陸繹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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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柔腦子處於剛睡醒的迷糊狀態,動作比腦子快,想到時,人已經推開他的房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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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房間沒開燈,只有幾縷窗外的燈光泄進來。
深藍色大牀上,他側躺着半弓身體,整個人以一種防禦的姿態蜷縮着,跟他平常挺拔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呃……”
他喉嚨溢出一聲痛苦呻銀。
盛柔心一驚,瞌睡醒了大半,快步走過去,就見陸繹琛雙目緊閉,額頭上滲出細密密的汗,雙手緊握,很用力,用力到顫抖,手背血管噴張。
在黑夜中,顯得猙獰恐怖。
盛柔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陸繹琛。
但很快,她反應過來。
他做噩夢了,得叫醒他。
也不知道這樣叫醒一個沉在夢中的人對不對,但盛柔沒時間多想,她彎腰抓住陸繹琛的手。
“陸繹琛……呃……”
盛柔的手剛碰到他,他突然觸電般擡手甩開,盛柔猝不及防,整人往後倒,撞到牆上。
肚子猛地震了下。
腰背撞得生疼,盛柔下意識先托住肚子。
“啪。”
盛柔空出一只手拍亮燈,不敢再靠近,抓起沙發上一個抱枕扔過去,“陸繹琛,醒醒!”
“……”
牀上的人猛地一頓,又猛地睜開眼睛。
劇烈亮光讓他不適應皺眉,下一秒,他看見沙發旁,一臉恐慌的盛柔。
她手裏還抓着抱枕,大有要扔過來的架勢。
“盛柔?”
聽到這聲,盛柔的心鬆下來,丟開抱枕快步走過去。
陸繹琛坐起來,擡手按太陽穴,聲音發啞,“你怎麼在這?”
盛柔不回答,站在牀邊,直勾勾地看着他。
“怎麼了,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陸繹琛擡手揉了揉她的頭。
這一揉,盛柔嘴巴一癟,委屈淚掉出來。
“你總算醒了……我還以爲、以爲你鬼上身了。”
這什麼話?
陸繹琛都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他下牀將盛柔摟進懷裏,像哄孩子一樣拍着她的背,“嚇到了?”
“嗯……”
盛柔確實嚇得不輕,主要是沒見過這樣的陸繹琛,又是晚上,腦子裏莫名就想到神神鬼鬼。
“好了,對不起,我只是做噩夢。”
陸繹琛拍完背又輕輕揉她的後腦勺,完全是哄孩子的語氣,“下次再有這樣的情況你別靠近我也別叫我,把我關在房間不用管。”
“可萬一你真是鬼上身了也不管麼?”
盛柔的眼淚蹭在他真絲睡衣上,胸口一片深色。
“……”
跟鬼過不去了。
陸繹琛嘆口氣,看眼汗溼的枕頭,一把抱起盛柔往她房間走,拿出唯物論的態度來安慰她。
“好歹也是個名牌大學的研究生,怎麼這麼迷信?這世界上根本就沒鬼。”
“沒有麼?”
盛柔哭得有點懵,擡頭看他,“可外婆說每個死去的人其實沒有真正死去,還有靈魂在。”
“那你更不用怕,就算鬼上我的身,靈魂也是守護你的。”
“所以,世界上真的有鬼。”
“……”
不知道這大晚上的跟她就鬼神瞎理論個什麼勁。
陸繹琛把她輕輕放到牀上,蓋上被子,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別想了,我去換個睡衣就來。”
“哦。”盛柔乖順應答一聲。
等陸繹琛換好睡衣回來,盛柔已經從躺在被子裏變成縮成一團的狀態,整個人像個小蠶寶寶似的,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看來嚇得不輕。
陸繹琛無奈扯脣,把小夜燈調到最亮,然後關了燈,掀開被子躺進去,伸手將小蠶寶寶拉進懷裏。
“別怕,我只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他溫熱的脣抵在她額頭上,嗓音低磁好聽。
盛柔往他懷裏縮,悶聲悶氣地問:“夢到什麼了呀,感覺你很難受。”
陸繹琛呼吸微頓,沒說真話,“不記得了。”
“是不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
盛柔知道他晚上是去處理公司的急事,下意識就將他這個噩夢跟公事聯繫起來。
“也許吧。”
黑暗中,他眸光黯淡。
“你真是想太多,這麼大一個總裁,財富已經是很多人幾輩子都沒辦法達到的,還有什麼好煩。”
盛柔擡手像他揉她頭髮那般,揉了揉他的後腦勺,“聽我的,以後不要煩了啊,乖!”
語氣也跟他哄她般,如出一轍。
聞言,陸繹琛摟着她的力道緊了幾分,像要把嬌嬌軟軟的她嵌進身體裏。
“我知道了,睡吧。”他啞着聲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