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大婚被攪和得一團糟,宋昭明雖竊喜,卻也很擔心初韞。
可他畢竟是陪嫁到侯府的,人生地不熟,打聽消息很不便,加上整個侯府規矩森嚴,僕人不可隨意走動,宋昭明竟對初韞的情況一無所知。
他輾轉反側一夜,誰知第二天就被人帶到初韞面前。
王簡之、初韞坐在大廳之上,廳外站滿了下人。
初韞面上冷淡,看向宋昭明的眸子閃過沉痛、複雜。
宋昭明敏銳地覺察到初韞對他的態度與往常不同,心下一沉。
“小姐,侯爺。”宋昭明行禮道。
“跪下。”王簡之冷冷道。
宋昭明擡眼看去,發現初韞雖然擰着眉,卻沒有出聲阻止,忍不住握緊拳頭,依言跪下。
王簡之:“你可知罪?”
宋昭明直直看他,不見半點恭敬:“不知。”
王簡之冷笑,“帶人來。”
他也不想和宋昭明糾纏,儘早在初韞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將他處置了,便算了事。
接着便有僕人押了一個被五花大綁的黑衣人進了大廳,僕人鬆了手,黑衣人如一灘死肉軟倒在地。
“宋昭明,這個人你可認識?”王簡之問道。
雖然黑衣人形容狼狽,可那露出來的半邊側臉卻還是讓宋昭明瞳孔微縮。
這人是他接頭的線人,但凡燕懷濟有了任務,都是通過這個線人傳遞給他的。
如今王簡之捉了線人,還叫他來大廳,恐怕已經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無邊的恐慌充斥在宋昭明胸腔。
他不怕被發現身份,也不怕死,可他害怕初韞知道他並沒有那麼單純無害,也怕初韞知道他曾經想殺她。
宋昭明猛然轉頭看向初韞。
瞧見初韞悲慼的眸,他便明白,初韞已經知道所有的一切。
“這個人你應該認識吧,你的罪名還要我說出來嗎?”王簡之質問。
宋昭明不理睬他,只看着初韞。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哪怕道歉很蒼白,他還是想對初韞說一聲對不起。
爲他曾經生出的惡念道歉,爲他的不堪行徑道歉。
初韞長嘆一聲:“原來,我竟一直錯看了你。”
沒有什麼比初韞這一句話更叫宋昭明絕望。
萬箭穿心也不過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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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明紅了眼眶,悲痛道:“對不起。”
王簡之道:“將他押下去。”
自有僕人近前,圍住宋昭明。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宋昭明忽然站起身,似乎想衝出包圍,走到初韞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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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攔住他!”王簡之道。
一旁的僕人拿着長板,狠狠打在宋昭明背上。
沉悶的聲響,叫人聽着都替宋昭明感到痛。
可他卻像沒事人一樣,頓了一瞬,再次往前走。
又是重重一板子拍在背上,隨後又有一板子打在宋昭明小腿處。
口中起了血沫,脊背泛起冷汗,宋昭明支撐不住,半跪在地上。
小腿很痛,根本站不起來。
周圍的僕人一起用力,長板斜壓在宋昭明身上、背上、腿上,將他死死釘在原地,再難寸進。
宋昭明趴伏在地上,口中發出悲鳴,“放開我。”
聲音悲切淒厲,初韞目露不忍。
“住手!”
僕人面面相覷,沒有動作。
王簡之拍了桌案,道:“夫人說話,你們沒有聽見嗎?”
衆僕人瑟縮,忙收回板子。
宋昭明得了空,一點一點往前爬。
初韞站起身,來到他面前,“你還想做什麼?”
眼前是初韞腳上精緻的鞋面,宋昭明擡起頭,顫抖着手從衣袖裏掏出一根簪子。
“新婚賀禮。”他嘶啞着聲音道。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畢竟和宋昭明相處了一段時日,瞧着宋昭明狼狽的樣子,初韞做不到心硬如石。
她垂下眸,避開宋昭明的視線。
“我不要!”
而後決然轉身,看向王簡之,“他雖有罪,到底跟過我一段時間,又是受人指使,罪不至死,可否將他逐出府,任他自生自滅。”
王簡之:“你既開口,我自然不會不應,可他多次想殺你,僅是逐出府,懲罰會不會太輕了?”
初韞:“就這麼辦吧,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王簡之:“好!”
青鳶、青鶯忙扶着初韞離開。
她們雖然一直沒弄清楚情況,可聽了王簡之最後的話,也明白宋昭明曾有過怎樣的惡行。
心情有多複雜暫且不說,也需回去緩緩纔行。
三人走後,王簡之拔高聲音,“如今夫人入府,你們待她務必如待我一般,若懷有賊心,怠慢夫人,又或傷了夫人,本侯絕不寬恕!”
“是!”下人們齊聲道。
王簡之今日召集這麼多人,不僅是想處置宋昭明,也是想敲山震虎,敲打這侯府中人。
“將宋昭明趕出府!”王簡之冷聲道,拂袖而去。
僕人架着宋昭明,將他拖出去,扔到侯府後門對面的巷子。
他的東西也連帶着被扔出來,砸在他的身上。
宋昭明仰面躺着,神情怔然。
我不要!
這是初韞最後對他說的話,她對他已經嫌惡至極,連他的東西都不肯收。
可惜了那簪子,是他跑了好幾個地方,攢了好久的月銀纔買到的。
他明明已經想好了,以後就陪在初韞身邊,守着她,保護她,再不去想那不切實際的念頭。
只要她安好,他怎麼樣都無所謂。
可老天爺瞧他作惡太多,不願讓他如願。
如今初韞一定恨極了他!
他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宋昭明閉上眼,爛泥一樣躺在地上。
就在他發愣之時,來了幾個潑皮乞丐,圍在他身邊。
宋昭明眼見着受了傷,動彈不得。
乞丐餓了幾日,討不到東西,便把注意打到宋昭明身上。
他們搶走了宋昭明被扔出來的東西,又想搶宋昭明手中的簪子。
宋昭明哪裏肯鬆手,被一通拳打腳踢,簪子沒保住,又添了一身傷。
乞丐在包袱裏一頓挑挑揀揀,拿了值錢的東西,最後掏出來一塊帕子,隨手扔了。
有幾個乞丐喃喃道:“我們都快餓死了,不是故意的。”
打頭的幾個乞丐道:“快走了!”
心虛的乞丐看了眼宋昭明,忙跑出去。
不是故意的,可傷害也已造成。
就像宋昭明曾經身不由己,卻也害了不少人的性命。
宋昭明自嘲一笑,掙扎着撿起飄落在地上的帕子。
淚水從他眼角滑落,隱入塵土之中。
空間中,代表宋昭明的那盞燈驟然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