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驚恐少年
眼看一匹黑色駿馬就這麼莫名其妙被人砍去了前蹄,方纔還陷入驚恐中的百姓頓時變得震驚。
比他們更震驚的,則是站在百里淵身邊的殷荃,她微微張着雙脣,一瞬不瞬的瞧着那始終笑眯眯的小男孩兒,心中暗忖:原來,危險,是指這個麼……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黑馬前身一矮當即朝前栽去,馬上坐着的黑甲男子反應極快,一個騰空便與之分離,緊接着穩穩落在了地面上。
從未見過這種陣仗的百姓們紛紛傻了眼,他們從未見過,在這平度縣城內竟有什麼人膽敢招惹騎黑馬穿黑甲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人是來自地獄的惡鬼,是殺人不眨眼的修羅!
轉頭朝殷荃和百里淵所站的地方看去,周身籠罩在黑色皮甲內的男子不再理會那被綁在馬後的孱弱少年,而是毫無任何預兆便朝兩人掠了過去,如同一道黑色閃電,一霎就已經衝到兩人面前。
只聽“砰”一聲金屬崩斷的金屬嗡鳴,從頭包裹到腳的黑甲男子朝手中斷成兩截的短劍望去一眼,整個身子當即在原地定了定,似是在消化方纔所發生的一切。
“咣噹”一聲隨手將斷掉的劍尖扔掉,百里淵聳聳小肩膀,擡頭朝殷荃看去,奶聲奶氣的開口:“真弱,姐姐,我肚子餓了。”
一瞬不瞬的瞧着他那張粉雕玉琢的可愛小臉,殷荃好一陣都沒從方纔的驚駭中回神。
弱?
弱?!
這小鬼竟嫌棄那人弱?!
尼瑪,分明你強的恐怖好麼!
這麼臭屁這麼任性真的沒問題麼……
不會遭報應什麼的麼……
視線定格在那張小小的臉蛋上,殷荃不由自主的腹誹了一陣。
“慢着!”驀地,就在此時,那頭戴鋼盔的黑甲男子赫然冷喝出聲,張開手臂似要攔住兩人的去路。
“倘若在下是你,便不會妄圖攔住他。”
未及他開口,身邊便傳來秦念冰涼如水的聲線,那聲線不含一絲起伏,卻也並不刻板,聽上去只有無窮無盡的漠然。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沉重鋼盔後傳來的冰冷低吼中隱隱浮現了一抹怒意,那人吼着,身上頓時騰起一片肉眼可見的灰藍氣罩,看上去頗有些詭異。
見狀,夏侯嬰眯起了細長的雙眸,而秦唸的神情卻始終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那雙冰冷黑眸中散發而出的光芒依舊淡漠如常,與其說是淡漠,倒更像是一種暗藏其中的不屑和輕蔑。彷彿眼前這位身裹黑甲,看上去頗有些懾人的男子在他看來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泛泛之輩。
瞧出秦念眼中毫不掩飾的輕蔑,男子只覺腦中一熱,胸中當即竄出一蓬烈火。
他好歹也是黑龍騎的一等騎兵長!就連平度知縣見了他也要禮讓三分!如今一個平頭百姓也敢在他面前如此囂張,這要是傳了出去,往後他這騎兵長還怎麼在將士面前立威!他們黑龍騎在平度縣城的地位顏面何存!
思及此,他抽了腰間黑鞘的配刀,輪圓了膀子就朝秦念劈了過去。
見那黑龍騎亮出了兵器,原本還站在街道兩旁的百姓們當即慌了神,四下逃竄開,很快,算不上寬闊的街道上頓時變得清淨空蕩,連根頭髮絲兒都沒剩下。
冷冽的北風貼近地面打着旋,帶起一片片輕薄的沙塵。
身着被洗的微微有些發白的淺藍布袍,秦念負手站在那黑龍騎對面,一雙清幽的眸子靜如止水。他身姿筆直,像巍然不可撼動的冰川,彷彿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能將他動搖。
距離兩人不遠的地方,夏侯嬰正站在殷荃與百里淵身旁,他端着下巴瞧向那周身都籠罩黑色皮甲的男子,眉心微微蹙起,似在沉思。
從方纔見到那黑甲男子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些熟悉,只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究竟在何處見到過他,或者,是那身行裝。
正思忖間,他忽而聽到一聲不大不小的響鼻,循聲看去,夏侯嬰眼眶張了張,緊接着很快便恢復了原狀。
黑馬……
黑衣皮甲……
此人莫非……
思及此,他菲薄的脣鋒微微蠕動了一下,心中當即涌現一個名字:黑龍騎。與此同時,那男子已經持刀朝秦念電閃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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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叮”一聲清越之音,秦念右手持劍,銀光四射的劍尖不偏不倚正正點在那通體漆黑的刀刃上,緊接着“噌”一聲輕響,厚足一指的刀刃忽就浮現出一絲清晰的裂痕。
見狀,那人鋼盔後的虎目當即瞪圓,顯然是無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咬牙,他掄起胳膊,準備發動第二輪攻擊,不料耳邊卻傳來一道奶裏奶氣的聲音:“秦叔比我更厲害,你打不過他的。”
聞聲,那人高高舉起的手臂明顯一頓,正是這麼一頓,他手中握着的長刀再次發出一聲令人膽戰心驚的“噌噌”聲。
擡頭朝上看去,只見原本暗光熠熠的刀身上竟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密佈裂痕,看上去觸目驚心,簡直令人頭皮發麻。
冷汗,在一瞬間浸染了整張臉,直令他套在頭上的鋼盔頻頻打滑。
抿緊雙脣,他望向眼前那始終巍然不動的清瘦身影,下意識間嚥下一口唾沫。
這些人,究竟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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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度縣城內,竟也有這種人麼……
幾乎是下意識間朝後退了退,他丟掉手中長刀,縱身一躍上了屋頂,很快便閃身退走而去。
他必須在第一時間將這些人的存在彙報總都統……
“打不過就跑,羞羞!”衝那黑甲男子的背影做了個鬼臉,迷你盟主百里淵顯然很不恥。
收起長劍走回到他身前,秦念面無表情的垂落視線在他身上,後者當即噤了聲,乖乖站直。
見狀,殷荃當即沒忍住笑,發出了“噗”得一聲。
聽罷,秦念挑了眉梢,脣鋒抿緊。
不理會他毫無任何起伏的神情,她收起視線朝方纔被百里淵救下的孱弱少年走去,正欲開口,卻見那少年一臉驚恐的朝自己望過來,緊接着發出一聲尖利大叫,撒腿就逃,彷彿她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視線在那少年逃跑的方向定格,殷荃微微張着雙脣,半晌後才扭頭朝夏侯嬰望去,皺眉問道:“我的樣子很可怕麼?怎麼就逃跑了?”
聽罷,夏侯嬰抿抿脣,應道:“那少年逃跑的原因,恐怕不是你。”
聞言,殷荃一怔,隨即四下環顧了一陣,卻發現除了那匹將死的黑馬之外,原本還算熱鬧的街道上此時竟連個鬼影都沒有,別提多淒涼。
望着那匹已經斷氣的黑馬,她抿抿脣垂落視線看向蹭在自己腿邊的小人兒,道:“你知不知道衆生皆平等,不可妄自殺生?”
仰着小腦袋看她,百里淵咬了咬手指,扭頭朝秦念望去一眼,隨即搖頭。
“秦叔沒教過。”
見他小臉上一臉茫然的模樣,殷荃抿脣,蹲下身來。
“他沒教過你,我現在教你,任何生命,都有其存在的價值,你雖身懷力量,卻不能濫用力量。力量,只有用來保護至親至愛之人,纔有其價值,否則,就只會成爲傷人的兇器。”
眨巴着烏溜溜的大眼睛,百里淵似懂非懂的望着殷荃,顯然對她口中所說的“生命”“力量”“兇器”“保護”等詞語並沒有什麼概念。
看出小傢伙眼中的迷濛之色,殷荃發出一聲低嘆,她伸出雙手握住他的小肩膀,將聲音放低,與此同時,語氣也比方纔要柔軟一些:“要學會善用你的武功,明白麼?”
“明白!”將小腦袋點的像個撥浪鼓,百里淵邊點頭邊咧嘴笑。
雙雙垂着視線朝她望去,夏侯嬰和秦念一人抿直脣線,一人微張眼眶,兩人都陷入了沉思。
夏侯嬰從很久之前就已經知道,殷荃是個極其與衆不同的女子。
直接大膽的行爲舉動,古怪多變的思維方式,對於她,直到現在他都有些摸不透看不清。
她腦中的許多想法都實在太過古怪,令人匪夷所思,驚異於她的想法。
很多時候,他都不得不承認,她的想法,就像她的行爲舉止,大膽無畏,光明磊落。
聽着她教育百里淵的那些話,他着實再一次感到震驚。
力量,只有在保護至親至愛之人時纔有其價值麼……
倘若濫用力量,便會成爲傷人的兇器……
要如何,才能像她一般做到如此通透。
望住殷荃,夏侯嬰挑着眉,視線認真而專注,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將她那顆七竅玲瓏心給看透看穿……最終,看懂。
同樣望住她,秦念抿直脣線。
他親眼見過她毫不手軟對付符莘的冷酷模樣,可現在,對於她方纔說給百里淵的一番話,卻令他頗爲感慨。
濫用力量,只會成爲傷人的兇器……
兇器麼……
他奉天機門門主之命負責保護百里淵的人身安全,卻從未想過,要對這個看上去年僅五歲的小傢伙進行思想教育。
事實上,對此,他,並不擅長。
他,基本上不大會與小孩子相處,若非師命難爲,他也斷不會接近百里淵。
視線逐漸在殷荃身上定格,秦念第一次發覺,她似乎並不像表面看去那般惹人厭煩。
教育完眼前的小鬼,殷荃站起身,突然瞧見兩道朝自己掃視過來的目光,當即蠕動了一下脣瓣,左右轉了轉眼珠,低聲開口:“你們兩個,在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