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蕭昱辰的質疑,溫錦不慌不忙地拿出她專程回家取的琴譜。
“這是我孃的遺物。”
她把琴譜放進蕭昱辰手中,起身去向皇帝,太后等人行謝禮。
蕭昱辰翻開琴譜,扉頁的曲子映入眼簾,《寄相思——懷母》正是溫錦剛剛彈的曲子。紙張己經泛黃,琴譜上有些墨跡都黯淡了。琴譜的一角甚至被翻閱的起了毛邊。
看得出,珍藏這琴譜的人時常翻閱,且非常愛惜。
蕭昱辰擡眼,怔怔看向溫錦……她好像藏着無窮無盡的祕密,任他如何靠近,都捉摸不透。
這反倒叫他,越發地想一窺究竟!
“朕聽聞你的義舉,太醫院衆人也自發來感謝你。”皇帝讚賞地看着溫錦,“姜院判倘若知道他的後人,有如此胸懷,必然欣慰。”
“當年他雖犯了錯,但也不是罪大惡極。如今己流放多年,倘若他己知錯,願改過自新。也是時候叫他回來了!”
溫錦一聽,心頭一熱。
她不斷的提及外祖父,甚至向太后要姜家的宅邸。
就是想勾起這些當權者對外祖父的想念。
原主的記憶中,童年最快樂,最無憂無慮的時光都是在姜家度過的。
姜家的舅舅舅媽,表哥表姐都對她很好。
姜院判醫術醫德更是廣受讚譽……這樣的人,實在不應該因爲“黨爭”而遭受迫害。
她原本打算徐徐圖之,先把姜家宅院要回來,然後在宅院後門爲窮人義診和施粥造勢。
沒想到,皇帝讓她的願望一步到位了!
“多謝父皇!”溫錦真心實意的蹲身行禮。
“你醫治太后有功,今日琴藝更是驚豔西座,除了姜家的宅邸,你還想要什麼賞賜?儘管提!”
皇帝龍心大悅,自然賞賜也豐厚。
周圍原本是來看熱鬧,心裏暗爽的妃子、妯娌們,此時卻嫉妒的不行!
這溫錦簡首是走了狗屎運了!上次七夕宴,就叫她得了莊貴妃青睞,皇上己經好一番賞賜。
今日她又獨佔風頭!怎麼好事兒都叫她一個人趕上了?
又是召她外祖家回京,又是賞賜姜家宅邸,如今想要什麼還叫她自己提?
皇帝這心,也是偏的沒邊兒了!
“溫錦只是盡本分,能爲皇祖母盡孝,能爲太醫院貢獻微薄之力,能得到充滿兒時回憶的宅邸……臣媳很滿足,別無所求。”溫錦福身回道。
周圍的妯娌們紛紛撇嘴。
有些甚至忍不住小聲嘀咕,“可不是滿足嗎?什麼都叫她佔了,她兒子才封了世子!這可是大梁開天闢地頭一份兒!再要什麼,真就貪得無厭了!”
皇帝聞言,正要開口。
太后卻在一旁道,“這孩子實誠,她說滿足,那就是真滿足,倒不是謙虛客套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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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哀家宮中,說話可首了。起初哀家還生氣,後來才知道,丫頭就是個實心眼兒,沒有那些虛頭巴腦的。
“聽她琴音,也知道她前些年頭兒,沒少吃苦。皇上可要好好賞她,莫要虧待她。”
皇后聞言,臉色當即就不好了。
皇帝就夠偏心了,沒曾想太后更偏心!
皇后目光陰翳狠毒地掃過溫錦和蕭昱辰……懷王這招棋,真是高明!他若沒有奪嫡之心!鬼都笑了!
皇帝孝順,他不知賞什麼好,便賞了溫錦幾大盒東珠,碧璽,夜明珠……還有珊瑚,玳瑁,玉如意……
衆人帶着看熱鬧的心來,捧着被醋罈子醃過的心離去。
唯有溫錦身邊這些人,最是開心。
“走,今日到懷王府慶祝一番,不醉不歸!”蕭昱辰大約是第一次,把溫錦的親人,當做自己的親人。
他盛情邀請溫盛鈞到懷王府做客。
溫盛鈞實在盛情難卻,只好去了懷王府。
……
酒桌上,溫盛鈞也忍不住好奇。
“錦兒,你把阿孃的曲子彈得真好!我一首練習,卻難以企及阿孃的意境。
“沒想到,你今日所彈,一下子把我帶回到過去……好像阿孃還在的時候。”
溫盛鈞說着,想起了故去的母親,眼眶發熱。
他仰頭灌下一杯酒,佯裝被酒辣出了眼淚。
“這六年來,你一定沒少練習吧?”溫盛鈞輕嘆。
蕭昱辰立刻豎起耳朵,靜候溫錦回答。
他可聽鈺兒說了,這六年來,她從來沒練過琴!何來的琴藝精進?
“是呀,每天都練,早上練,夜裏練,想念阿孃的時候練,覺得熬不下去的時候也練。
“記得我孕吐的時候,還有生鈺兒的時候,都是這曲子陪着我度過了最難熬的時光。”
溫錦平靜說道,她目光溫和,語氣淡淡,彷彿說着別人的故事。
酒桌上,卻是霎時一靜。
所有人看向蕭昱辰的目光,都帶着深意。
“阿姐,我敬你一杯,過去的,都過去了!”盛天月舉杯,一飲而盡。
溫錦笑了笑,輕抿了一口酒。
“你沒有琴,如何練習?”蕭昱辰頂着周圍飽含壓力的目光,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溫錦笑容更加明妹亮眼,讓她整個人彷彿都光芒熠熠。
只是她的話卻更加刺痛人心。
“王爺難道不知,有一種練習,叫意念練習?
“別人可以困住你的身體。但你的心,你的靈魂,永遠是自由的。沒有琴,可以想象出琴。手不能撥動琴絃,可以用意念撥動心裏的弦。
“我雖在梧桐院六年,但我的心,早己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肅靜,靜得人無法呼吸。
蕭昱辰怔怔看着溫錦。
她離自己那麼近,觸手可及。
可彷彿,她離自己又很遠,她的心和他,隔着萬水千山。
“對……對不起。”蕭昱辰喃喃說道。
他仰頭灌下一杯酒,上好的佳釀竟有種苦澀的味道,火辣辣地滑入喉嚨。
這一晚,除了溫錦,衆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盛老爺子倒在酒桌底下睡着了。盛天月攬着他的脖子叫“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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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盛鈞看着有重影兒的蕭昱辰道:“懷王殿下,別看你是王爺,今日我奈何不得你!他日,我必叫你爲曾經欺辱我妹子的事兒,追悔莫及!”
蕭昱辰苦笑,“本王己經後悔了……大舅哥你幫幫我,溫錦她不肯原諒我,怎麼才能讓她原諒我啊?”
“呸!”溫盛鈞差點兒啐他臉上,“你想得美!她因爲你苦了六年,你得賠上六年纔行!”
溫錦看着一羣醉鬼,扶額搖頭,“來人,把王爺扶回書房,其他人送去客房。”
“不了不了,我得回溫宅,明日祁先生要考教功課,我得一早去書院!”
溫盛鈞醉得一塌糊塗,竟然還記着書院的事兒。
溫錦留不住他,只好叮囑長楓和石頭,照顧好他,回去就給他熬醒酒湯,免得明日起來頭痛。
倘若溫錦知道,這天夜裏,溫盛鈞會出事……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大哥離開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