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夜市小喫街(1)

發佈時間: 2025-02-12 04:3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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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安,無論白日景象多繁盛,一更天后唯有巡街的武侯坊丁跟打梆子報時的更夫。

六街鼓歇行人絕,九衢茫茫空有月,一片清冷寂寥。

益州的夜禁卻並不嚴格,尤其是各坊內部,地方上相比京兆唯一的好處約莫就是這點了。

讓崔令鳶驚喜的是,這裏的草市1相當繁盛,每逢集日,直至三更乃散,也就是半夜十一點,這可比長安熱鬧多了。

草市上除鹽酒日用百貨以外,各種喫食最多,炙肉,幹脯,粥飯,飲子……堪比後世小喫街。

但草市對於統治者來說是把雙刃劍,若利用好這點,是可以很好推動當地經濟發展,不過也要更加註意治安和市場管理。

沈晏上任後,馬朝擔任了別駕一職。

因對方在上下勾結的衙門中還能堅守本心,沒有與梁勉同流合污,是以沈晏很信重這位直言不諱的佐官。

對方也不讓他失望,雷厲風行,上任第一個月便整頓了益州城內的幾處草市。

府衙之前不管是因爲屢禁不止,除此之外也有州官尸位素餐緣故。

在發生幾次聚衆擾亂之後,原本對草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府衙頒佈了告示,“諸非州縣之所,不得置市”2。

蜀縣人民無所謂,刀子沒割自己身上不覺得疼,但周邊百姓便不大樂意了。

尤其對於那些進城就要走上兩個時辰的鄉縣來說,草市實打實地給他們生活帶來了極大的便利,益州治下十餘縣,馬朝只有一雙眼睛,如何盯得過來?

在偃旗息鼓兩月之後,草市便又死灰復燃了。

這些民衆仗着勢大耍無賴流氓,府衙有本事便將人全抓了起來,不然只盯一處算什麼,不服衆啊!

況且到底也不是犯人,怎麼能暴力鎮壓,那不成心讓官民對立麼?

沈晏頗有些頭疼。

崔令鳶早便覺得眼下的草市若跟後世夜市小喫街一樣制定管理規範,一定大有發展空間。

趁他休沐這日,崔令鳶聽婢子們說溫江縣今日有草市,便提議他喬裝出去走走,

“晏郎,端坐高堂可不行,你得站在羣衆角度看問題啊,有句古話說得好,深入問題才能抓住根源。”

看着她笑眯眯臉,又似諫言,又似冠冕堂皇爲了出去玩,真是滑手。

不過這話說的倒很有幾分道理,遂隨她去了。

這會已經是秋日了,崔令鳶給自己編了麻花辮子,盤起,再戴上一頂斗笠,遮住大半張臉。

穿的窄袖窄袖胡服,給沈晏準備下的衣裳也是普通料子,這樣打扮倒真像一對兒民間夫妻。

草市的熱鬧程度絕不遜於崔令鳶前世喫過的網紅美食街,遑論長安東西市,只不過一處井然有序,一處是民間自發形成的交易場所,無人管理維持秩序,難免有混亂之處。

隨處可見的殘餘垃圾,賣菜的嫌漁夫殺魚的血水濺到自家攤位上,亦或是牲口當街排泄,氣味難言,惹得周圍食攤抱怨,也有抱怨私稱稱量不準的……

看見這些,沈晏起先只是皺眉。

崔令鳶笑道:“郎君可去過東市買馬?”

順着她的話,沈晏若有所思。

長安東市上的牲口市位於市集最深處,且開門營業時間與其他市也有所不同,想來便是爲了避免這樣的情況。

還沒待他深想,崔令鳶已被一賣饊子的食攤吸引了去,這家饊子炸得又香又脆,色澤黃亮,炸好的層疊陳列在一邊,過路人有一半都被吸引了去。

崔令鳶要了兩個,一枚十文,因爲用油炸,這價格約莫是算公道的。

舉着比臉還大饊子,一口下去,發出“咔嚓”脆響,沈晏拒不從,堅持用手捻小了再往口中送。

崔令鳶不忘繼續引導他:“味道比之大酒樓如何?”

“別有一番風味。”

這樣幹喫未免油膩上火,崔令鳶乾脆在隔壁湯餅攤坐下,要了兩碗清湯面。

清湯面不是陽春面,連清醬汁子都沒有,清水煮面,碗底抹點肥油,熱湯化開,撒點鹽巴,撒點嫩綠蔥末,就端上來了。

味道麼只能算一般,但是在撲面秋風裏走了這麼久,身上有些冷意,坐下喫一碗熱乎的湯食是最舒適的,況且也不貴,因着不必計算店鋪租金等成本,一碗只需五文錢。

崔令鳶將碗裏面條都挑完了,飲口面湯收尾,肚子裏也徹底沒了空隙。

再看沈晏,“喫飽沒?”

沈晏點頭,面色沉銀,他從沒想過只花十五文就能喫得這麼飽。

崔令鳶繼續說她做的市場調研,“其實還能再省錢些。去那炊餅攤上買兩個素餅,只需要兩文錢,就能頂一頓。若想喫得好些,帶餡的也才兩文一枚,還有那邊的胡餅,烤得焦香酥脆,內裏包點羊肉末,也才三文一張,味道是不是也不比食肆差?”

沈晏點頭。

看他臉色,應當是聽進去,並且有些想法了,崔令鳶輕笑起來,“逛得差不多了,回去吧。”

夜裏喫過暮食,崔令鳶在書架上尋了本史書出來,坐榻上看得起勁,一邊喫今日從草市上賣的各色果脯,有杏幹桃條蜜棗糖瓜,瓏纏桃條又甜又韌,一根可以咬很久,這麼一大袋也不過二三十文,是真的實惠便宜。

沈晏走了過來,身上還帶着沐浴過後的水汽:“怎麼不去燈下看?”

崔令鳶拉他坐下:“晏郎聽我講古。”

她經常不知從哪蒐羅來些奇奇怪怪的雜記野史裏的掌故,無聊時講給周圍人博一樂,沈晏依言挨着她坐下。

崔令鳶尋了個舒舒服服的姿勢窩好,一本正經講了起來,只是聽着聽着,怎麼這麼熟悉?

“大禹治水?”

既然都猜出來了,崔令鳶便也不再往下講了,將書倒扣在桌上,拈了枚杏幹塞他嘴裏,眯眼一笑,“這故事很好,啓發我良多。鯀緣何治水不成?禹爲何成功?蓋因‘堵不如疏’也。”

所以這纔是她忙活了一天真正要說的,沈晏忽的升起一股“原來如此,果然如此”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