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宴西瞥了一眼桌上的文件袋,掀起眼皮示意明峴坐下。
自己從辦公桌後繞出來,從桌上拿起文件袋,在明峴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他點燃一根菸,吸了一口夾在修長的雙指間,另一只手打開文件袋,挑出幾許紙頁翻了翻,紙頁之間露出幾張照片,紀宴西長指一捻,勾了一張出來。
照片上的許詩涵還帶着幾分稚氣,身穿清涼的短袖,姿態親暱地坐在另一個年輕男孩身上,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舉起手機自拍。
紀宴西只看了照片一秒,就扔在桌子上。
很奇怪,他本以爲接受不了的事實,此刻見到時內心卻毫無波瀾。
也許心裏早在爺爺提起時就已經把這些可能消化完畢,真正面對時反而異常的平靜。
心底裏甚至有一種慶幸,慶幸許詩涵是他們口中的樣子。
那他就不需要有任何的愧疚。
“爲什麼說是99%?”紀宴西手指輕點菸身,灰燼落在茶几上的菸缸裏。
視線從那裏移出來,移到明峴的臉上。
明峴的表情從未有過的凝重,他跟在紀宴西身邊已久,自然也知道許詩涵曾經是他看重的人,至少是成長過程中很重要的一個人,在一定意義上彌補了他情感上的缺失。
但是如果這樣一個人,從頭到尾都在僞裝和欺騙,這對於紀宴西來說該是個什麼樣的打擊。
明峴清了下嗓子,“還有1%並不確定,準確地說是短時間裏查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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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紀宴西表情平靜。
最近接連而來的事情已經在一定意義上強化了他的心臟,尤其今天又出了會議上的一幕,他已經懶得再對一些意外情況費神了。
“車禍前,許小姐和沈小姐見過兩面,還有很多通話記錄,但是並不知道她們爲什麼見面。”明峴猶豫道,“她們之前並沒有接觸過。”
明峴說得隱晦。
紀宴西卻明白。
這兩人從某種意義上是情敵的關係,因爲老爺子極力撮合和沈家聯姻,加上沈歆容的性子,應該是容不下許詩涵的,甚至是極度排斥的。
這兩人見面,還能心平氣和的聊天,會是因爲什麼?
紀宴西垂着眸,思忖着,菸蒂燙手,他才反應過來,將它掐滅在菸灰缸裏。
他身體靠着椅背,捏了捏眉心,啞聲道,“繼續說。”
明顯看了他一眼,有些艱難的開口,“陳少說的那件事基本屬實。”
紀宴西捏着眉心的手一頓,繼而睜開眼睛,眼神眯了眯。
許詩涵勾飲陳凌珏竟然是真的?
明峴見他好像沒怎麼生氣,心裏也轉過彎來,也是,少爺現在有溫小姐,調查許詩涵也不過是弄清當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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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知道她的真面目會有點難過,最多也就是看錯了人,過去的就是過去了。
於是也就放心下來,繼續道
,“我和石羊調查了當年許詩涵的幾個同學,指出照片中的那個人是許小姐在大學時的男友,她曾經爲他打過胎。後來少爺您回來後許小姐和他便分手了。
我們試圖去找了那個男人,發現他竟然在深城,恰好明騁還在深城沒回來,於是和他說了這件事,然後他做了一番調查,發現那個男人是城陽科技的二公子,只不過是個私生子,並不受寵。
在您忙於帝星的兩年裏,許詩涵常常飛去深城和他見面,兩人還有時一起去國外度假。
所以我懷疑,許小姐車禍失去的那個孩子,並不是您的,而是這個男人的,於是去找了當年的陳主任,才知道那個孩子當時已經有7個月,可是當初您被下藥也不過是五個月而已。而當時許詩涵爲什麼會去勾飲陳少,大概也是爲了肚子的孩子有個由來。”
從孩子的時間往後推算,許詩涵找上陳凌珏的時間恰好是7個月前。
陳凌珏攤上這事基本是百口莫辯,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清白。但是大量的事實證明了許詩涵並非他看到的許詩涵。
既然她人品有問題,那憑藉陳凌珏的爲人,說出的話可信度驟然提升。
紀宴西心想,她這是怕暴露出間夫,特地選擇了他的朋友背這口黑鍋?讓他就算知道後也不至於報復?
如此深沉陰暗的心思。
虧他還認爲她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紀宴西閉着眼,耳朵裏是明峴平敘直述的聲音。
然而大量的事實,讓人太過震驚。
極力剋制自己,想讓自己雲淡風輕的紀宴西,還是忍不住握了拳。
當初他並不在乎分開的幾年裏許詩涵是否談過戀愛,這在他看來也很正常,畢竟,很少有人能挺過這份漫長的等待。
所以,他沒有強求她等他。
後來也並沒有派人去調查。
既然回來後她主動向他表白,因爲青梅竹馬的情誼,他也很自然地和她在一起。
比起過往,他更在乎當下和將來。
當時,他一門心思把精力放在帝星,除了要挽回岌岌可危的家族事業,又何嘗不是想要給她穩定的未來?
如此想來,她可能又耐不住寂寞去找了前男友,又或是,兩人根本就沒有斷過,拿他當冤大頭而已。
紀宴西腦海裏有什麼閃過,他睜開眼,目光看向落地窗外城市的街景,用陳述的語氣說出,“所以她車禍後是去深城和那個男人在一起了?”
明峴沒有說話。
等紀宴西的目光轉向他時,他才沉重地點了點頭。
紀宴西嗤笑一聲,這才把文件袋中的資料和照片拿了出來,一一翻看,他一張一張地掀開,速度很快。
他向來能一目十行,記憶力驚人,不過一刻鐘,就把一百多頁紙全部看完,那些照片卻扔在一邊,連多餘的眼神都懶得施捨。
他呼吸沉重,極力地壓制着胸腔中不斷涌起的背叛感。
她怎麼能?
又怎麼敢把他玩弄在股掌之間?
所以,這些年都是假的?
說愛他也是假的?
說什麼車禍後因爲怕他爲難更是假的?
只是爲了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她才隱瞞了死訊?
年少時的點點滴滴像走馬觀花一樣在他腦海裏閃過,她的親近,暖心,體貼如今想來真是諷刺至極。
這些怕不是都是另有目的。
以前紀宴西從不沒這麼想過,如今一回味,竟然細思極恐,令他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紀宴西目光盯着一張她和男人在國外遊玩的照片上,舌間抵腮,神思迅速轉動。
她爲了和男人在一起隱瞞了自己還活着的事實……
爲什麼?如果她真是變心了,和自己直說就可以,他還能不放手?
當初她說分手不同意,只是因爲藉口是爺爺的反對,而她逼於無奈。
他自然不會因爲這個原因就選擇分手。
但是如果是她變心了,他不會強人所難。
只是因爲這樣就隱瞞死訊有點說不過去。
還是說車禍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