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收攏,沈鶴歸身子僵硬,面色發白。
當年的那個小姑娘竟然是之歲嗎?
那個真心祈求他相救,而他卻心懷惡意,想着把她重新拖回地獄的那個小女孩,竟然是之歲嗎?
“鶴歸,鶴歸,你怎麼了?”辰王燕錦林見沈鶴歸面色蒼白,上前扶住他。
沈鶴歸的手微微發顫,他沒有回答燕錦林的問題,只一瞬不瞬地看着之歲,“十一年前那個小女孩是你嗎?”
他話音剛落,之歲的眼中便泛起霧氣,回望着他。
其實不需要之歲開口,沈鶴歸也知道答案,但他心裏還是存着一點點希冀,萬一呢,萬一不是呢!
可惜,沈鶴歸註定失望,之歲慢慢地點頭,眼中的淚跟着流出來,“公子,你終於想起來了,十一年前您曾救過妾。”
見之歲承認,沈鶴歸面色瞬間灰敗,心口處傳來劇痛,眼前一黑,直直向後倒。
燕錦林驚呼,“鶴歸,鶴歸。”
他顧不得其他,將沈鶴歸背起來,奔向沈府。
臨走前,他狠狠地掃了之歲一眼,吩咐寒星,“把她押回府!”
雖然不知道沈鶴歸爲什麼會忽然昏倒,但這件事肯定和面前的女子脫不了干係。
寒星不敢太過冒犯之歲,低着頭道:“姑娘,請過府一趟。”
之歲神情呆滯,她沒有想到一切會變成這樣,沈鶴歸到底怎麼了,怎麼好端端地昏倒了?
她一言不發,走向沈府。
另一邊,燕錦林一路狂奔,將沈鶴歸帶回了府,“來人,快來人,去把林葉帶來。”
林葉明面上是沈鶴歸花了很大力氣找來的大夫,醫術了得,實際上他卻是南疆最後一位巫醫。
林葉之所以願意受沈鶴歸驅策,是因爲他和明昭帝也有仇,他太想報仇了,想了十幾年,從青年熬到現在兩鬢生出白髮。
沈鶴歸答應他一定會爲他報仇,所以這位南疆百年來最傑出的天才,甘願留在沈鶴歸身邊,供他驅使。
他聞聲趕來,看到沈鶴歸蒼白的臉色,面色凝重。
探過沈鶴歸的脈象後,林葉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
“公子他急火攻心,牽動宿疾,現下情況不太好,草民想爲公子施針。”林葉沉聲道。
“好,你儘管放手去做。”燕錦林點頭,允了他的請求,好幾次沈鶴歸已經一腳踏進閻羅殿了,都是林葉將他拉了回來,燕錦林是相信他的醫術的。
屋內氣氛沉悶,下人們呼吸都放得極輕極緩,唯恐驚擾到林葉。
之歲站在屋外,心中焦急,卻只能耐着性子等下去。
約莫一刻鐘的功夫,林葉方施針完畢,沈鶴歸蒼白的面上漸漸恢復血色。
燕錦林一直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
此刻他終於能抽出手來對付之歲,只見他面色沉沉,一臉不善地走出門,目光如隼般盯着之歲。
他一直在邊地駐守,是從屍山血海裏走出來的羅剎,平日裏收斂着嗜殺的氣息,倒是不那麼嚇人。
可此刻,他完全不收斂身上的氣勢,就這麼看着之歲,彷彿下一刻便會殺了她。
之歲到底是一個弱女子,即便心性堅定,卻也沒有見過這般陣仗,額間慢慢沁出冷汗,後背幾乎溼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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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鶴歸無礙,否則本王一定會讓你給他陪葬。”燕錦林的聲音冷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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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歲卻鬆了口氣,沈鶴歸無事便好。
她跪在地上,“王爺恕罪。”面前的人竟然是王爺。
燕錦林不理她,任她跪在地上,“你和鶴歸是什麼關係?”
“民女和沈公子沒有什麼關係,若非說有什麼牽扯,大抵是沈公子曾救過民女兩次。”
“哦,除去小時候那次,還有哪次?”
“半月前,沈公子曾爲民女贖身。”之歲將頭埋得很低。
“贖身?你不是良家女子?”這話問得不留情面。
“民女曾……”
“殿下,公子想見見這位姑娘。”林葉走出門,傳達沈鶴歸的意思。
燕錦林看向林葉,“鶴歸醒了?”
“是。”
燕錦林心情有點複雜,他和沈鶴歸從小一起長大,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在意一個女子。
這女子留着,大抵是個禍端。
“進去吧,若鶴歸出了什麼事,本殿唯你是問。”燕錦林冷聲警告。
“民女明白。”之歲慢慢起身,走向屋內,餘光看見林葉,那是一個四十幾歲的男子,留着鬍鬚,鬢角斑白,眸光如深潭,讓人望不到底。
只一眼,之歲收回視線,低着頭,走進屋子。
沈鶴歸靠在牀上,從之歲踏進這間屋子,他的視線就沒有從之歲身上離開。
他蓋着厚厚的錦被,臉上滿是汗水,嘴脣發白。
剛剛那段時間,他彷彿靈魂出竅,被什麼東西魘住了,此刻仍心悸難受。
他心思惡毒,從不是真心想救她,或許之歲後來再入青樓,和他脫不了干係。
只要想到這裏,沈鶴歸的心就疼得不能呼吸。
他勉強笑着,“錦林只是擔心我,他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莫怕。”
一牆之隔,他聽到了燕錦林說想拿之歲給他陪葬,雖然是在嚇唬之歲,但沈鶴歸還是擔心之歲會害怕,於是掙扎着起身,將她叫了進來,現在又安撫着她。
之歲搖頭,聲音哽咽,“妾知道,妾不怕。”
沈鶴歸拍了拍牀邊,“過來坐下。”
之歲紅着眼,走到他身邊,卻沒有坐下。
“歲歲,再近點,我想看看你。”他的聲音虛弱,隱隱帶着請求。
之歲無法,只得坐在牀邊。
“能不能和我說說,那日給了你玉佩之後,你去了哪裏?爲什麼會進入迎春坊?”沈鶴歸問道,認真地看着她。
記憶久遠,之歲略作思考,“妾記得不是很清楚,只記得妾拿着玉佩,問了很多人回家的路,但妾年紀太小了,根本不記得家在哪裏。”
“後來有人想搶玉佩,妾死死拽着,不肯鬆手,那人惱羞成怒,便把妾推下了河。”
“再後來,妾剛醒過來就發現自己身在迎春坊,玉佩被李媽媽拿在手裏,她告訴妾,只要乖乖聽她的話,便把玉佩還給妾…..”
雖然他早有預感,可聽着之歲的話,沈鶴歸還是覺得心痛如絞,竟然真的是他害了她!
如果當時他好好安置她,這些年她就不會受這麼多苦。
或者如果她遇到的那個人不是他,而是其他人,說不定她也能得救。
可偏偏她遇到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