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初韞用過早膳,便跟着蕭林派來的人一同去了蕭祈安的院子。
如蕭林所言,蕭祈安的院子確實有一個長生樹,長於院子西北角,枝幹粗壯,直入凌霄,初晨時分,一片薄薄的霧氣縈繞着長生樹,盤旋不散,使這院子恍如仙境。
院子佈置雅靜,懸於屋檐下的風鈴在微風吹拂下,叮噹作響。
清新別緻,風雅脫俗,與蕭月山莊示於人前的恢宏大氣,很不一樣。
住在這裏的主人究竟是真喜歡此等風格,還是有意爲之,誰也不知道。
“水井在後院,姑娘若想取水,還請隨小人走一趟。”丫鬟低聲道。
“有勞。”初韞應聲。
兩人一同行至水井邊,丫鬟交代了長生樹的照料方法,便離開了。
注意到暗地裏的動靜,初韞微勾脣角,沒有多說什麼,任勞任怨地打水。
紅衣似火,襯得少女眉心灼灼,臉白如玉。
行動間,少女手腕上、腳踝上的鈴鐺鈴鈴作響,比鳥雀鳴叫還要動人。
身形瘦削,腰肢不盈一握,怎麼看都不像是跑江湖的女英雄,更像是深藏在閨閣的嬌小姐。
哪知下一刻她竟單手將木桶拎起。
灌滿了水的木桶重量不輕,她卻單手便可提起,不得不說一聲人不可貌相。
看似單薄的身體裏竟然蘊藏了這麼大的能量。
初韞將木桶放在地上,淡聲道:“暗中偷窺,不是君子所爲,若是有心,大可光明正大同我一見。”
話音落,耳畔只有風聲、鳥鳴聲。
彷彿此間只有初韞一人。
幾息時間稍縱即逝,初韞失了耐性,彎下腰,手指將將碰到木桶,耳邊就傳來一道男子聲音。
“是在下失禮了。”
聲似玉響,如鳴佩環。
有這樣一把好嗓音,管中窺豹,也能稍稍猜出其主人的風姿。
初韞聞聲擡頭,撞入一雙幽深的眸,似花似霧,瞧不真切。
來人坐在輪椅上,白淨的面龐被一圈毛領簇擁着,整個人像一塊美玉,低調溫雅,尤其是嘴角那一抹笑,令人不論如何對他都生不起一絲惡意。
不過這其中,不包括初韞。
她只冷冷瞧了蕭祈安一眼,很快收回視線,提起水桶,轉身便走。
“你這人……”初韞的舉動令蕭祈安身邊的小廝——蕭左不滿,預備出言教訓。
“退下。”蕭祈安聲音冰冷。
公子脾氣雖好,可一旦動了怒,誰都不敢違逆,蕭左隱隱感知到蕭祈安有動怒的跡象,忙道:“公子息怒,小人不敢了。”
“此地有些寒涼,去把手爐取來。”蕭祈安道。
蕭左:“是。”
從始至終,蕭祈安的目光沒離開過初韞半寸,眼睜睜看着她走出後院,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範圍。
蕭祈安眼瞼半闔,不知道在想什麼。
*
一桶水用乾淨了,初韞折返回井邊取水。
蕭祈安還在原地坐着,初韞一進來,他的目光便追隨着初韞,似乎有千言萬語要同她講。
視線在蕭祈安身上掠過,沒起半點波瀾,初韞將他無視個徹底,只專注於自己的打水工作。
如此反覆三次,蕭祈安身後的小廝看向初韞的目光,幾乎能喫人。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公子在等她,可這女子卻不識好歹,生生把公子晾在一邊。
一個小廝的怨氣,初韞還不放在眼裏,她面不改色,提起木桶裝滿水便要走。
“姑娘請留步。”
初韞轉過身,“有事?”
“不問自來,是在下唐突了。”蕭祈安道。
“這是你的院子,怎麼能說是不問自來?蕭少莊主言重了。“初韞淡淡道。
見初韞道破他的身份,蕭祈安脣角微勾。
他的身份好猜,只是這姑娘如此開門見山,還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不等蕭祈安開口,初韞又道:“少莊主在此地等候,所爲何事啊?”
“舍弟頑劣,昨日冒犯姑娘,在下代他向你道歉。”蕭祈安滿目歉意。
“雖說長兄如父,可這件事,少莊主替蕭公子道歉,怕是不妥吧。”初韞冷聲道。
“姑娘說的在理,改日我一定讓蕭林親自登門向你致歉。”蕭祈安面不改色,絲毫沒有慍色,反而一味遷就初韞。
“罷了,昨日確實是我摘了貴莊兩片葉子,照顧那樹三日,我與蕭公子也算兩清了,就不必他道歉了。”初韞道,邁開步子準備離開。
“姑娘且慢。”
初韞不得不停下步子,“我無意糾纏,蕭少莊主還請適可而止。”
說罷,初韞便大步離開。
直到她跨出後院,蕭祈安再未出聲攔她。
蕭左擰緊眉頭,“公子!這女子太過無禮,公子好心好意同她致歉,她卻不領情,七公子怎麼看上這樣一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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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祈安鳳眸掃過蕭左,“再敢多言,我身邊便容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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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恕罪,小人不敢了。”蕭左立時跪在地上。
“走吧。”蕭祈安吩咐道。
*
“兄長,那個女子你見過了嗎?你覺得她怎麼樣?”初韞走後,蕭林馬不停蹄趕來,見到蕭祈安,脫口而出。
蕭祈安還沒說話呢,身後的蕭左便先開口了,急着爲蕭祈安鳴不平,“七公子快別說了,那個姑娘可不是好惹的,咱們公子等了她一個時辰,愣是只同她說了幾句話,公子好心道歉,她還出言諷刺,真是不知所謂。”
蕭林掃了他一眼,怒道:“這裏還輪不到你說話。”
等對着蕭祈安,聲音立時軟下來,“兄長你莫要生氣,都是我的錯,得罪了她,看來她是遷怒了,你別介意。不過小弟確實就喜歡她這性子,日後她若是成了你的弟妹,你可要多擔待些。”
“胡鬧!”蕭祈安終於開口。
“兄長,我雖與她只接觸了一日,但我知曉,她不是這樣的人,她……我跟你說不清,但,弟就是喜歡她,提親的事,兄長替我留心些。”蕭林拔高聲音。
“我看你是昏了頭。”蕭祈安面上有了慍色。
“兄長!”蕭林梗着脖子,還想說什麼,見到蕭祈安含了怒氣的眸,立刻轉了話頭,對着蕭祈安身邊的蕭左道:“你,滾出去!”
兄長面色微沉,“是。”
蕭左被趕出去,站在廊下,不過眨眼的功夫,屋子裏便傳來蕭林的聲音,“兄長!我沒錯。”
接着又傳來茶碗摔碎的聲音。
門口站着的下人都屏住呼吸,默默垂頭。
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情況下,有人偷偷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