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蠱蟲後，之歲的臉色漸漸恢復血色，只是仍然昏迷不醒。
林葉反覆跟沈鶴歸解釋這是正常現象，卻半點沒有安慰到沈鶴歸，之歲昏睡的這兩天，他身上的低氣壓幾乎能凍死人。
而之歲昏睡的第三天，發生了一件大事，茯苓發動了。
她月份本就大，又在李懷風手裏受了不少磋磨，發動得早也正常。
小小的院子一時之間兵荒馬亂，沈鶴歸念及之歲，總不好不管茯苓，便請來了城中有名的穩婆和大夫一同爲茯苓接生。
他黑着臉站在房門前，茯苓和孩子如果出了什麼事，之歲醒來肯定會傷痛欲絕，對她的身體恢復不好，所以他一定要護好茯苓和孩子。
青昭和青桃端着熱水進進出出，一盆清水端進去，便有一盆血水端出來，看得沈鶴歸眉頭緊皺。
生孩子竟然如此兇險！他之前竟然想着和之歲有個孩子，她身子那麼弱，怎麼能承受這樣的痛苦！
房間裏傳出茯苓壓抑痛苦的呻銀，一聲聲的叫聲聽得沈鶴歸心涼，還好，還好，他和之歲沒有孩子。
不知是不是之歲和茯苓姐妹心連，正午時分，之歲竟然也醒了，她醒來後，隱約聽到茯苓的呻銀，掙扎着下地，穿好衣服，走出房門。
她畢竟昏睡了近三日，腹中空空，四肢無力，每一步都走得艱難，卻還是堅持着往茯苓的房間跑。
“公子，這位夫人胎位不正，難產了，不知是保大還是保小？”一個產婆滿手是血地跑出來，跪在沈鶴歸身前。
她以爲茯苓的孩子是沈鶴歸的，特來向他請示。
沈鶴歸對茯苓產子的事其實一直沒有什麼在意的，若不是爲了之歲，他絕不會插手此事。
可現在聽着產婆的話，沈鶴歸的心卻狠狠一揪。
當年他的母親也面臨着這樣進退兩難的境地，她拼命保下了他，自己卻永遠陷入沉睡。
青昭也跑出來跪在地上，“公子，我家姑娘說了，一定要保孩子！”
沈鶴歸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兩人，心中生出一陣荒唐之感。
十九年前，他母親面臨的抉擇，今日他也面臨了一遍。
當年，他母親沒能活下來，他失去了母親，今日，他絕不能讓悲劇重演。
“別問我什麼保大還是保小，大小全都要保住，否則我要你們全都給她和孩子陪葬。”沈鶴歸對着產婆冷聲道，直嚇得那產婆渾身顫慄。
她連忙磕頭，“是。”而後連滾帶爬進入房間。
“回去告訴你們小姐，她若死了，這個孩子就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出生就會背上克母的罪名，你問問她忍不忍心。”沈鶴歸又看向青昭，陰沉着聲音。
“是。”青昭含淚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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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之歲趕到的時候，沈鶴歸已經把所有的事都吩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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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回事？”之歲的聲音十分虛弱，帶着顫音。
沈鶴歸聞言，身子微僵，不敢置信地回頭，“歲歲，你醒了。”
一道倩影扶着廊下的柱子，微微喘着氣，不是之歲還能是誰？
沈鶴歸三步並兩步，走上前，一手搭在之歲的腰間，一手扶住之歲的肩膀。
之歲沒有拒絕，這短短十幾步她走得並不輕鬆，有沈鶴歸的幫助，她好歹能鬆口氣。
“我阿姊可是正在生產？”之歲詢問。
“別擔心，你阿姊會沒事的。”沈鶴歸安撫之歲，他不希望之歲過分憂心。
之歲素白着一張臉，沒有接話。
沈鶴歸看着她虛弱的眉眼，心口一刺，扶着她慢慢走到房門口。
“拿把椅子！”沈鶴歸吩咐寒星。
“是。”
寒星動作快，拿來椅子，放到檐下。
“歲歲，你剛醒，身子還虛，坐下休息會兒。”
之歲卻沒時間理他，聽着產房裏傳出的呻銀聲，她只覺手腳冰冷，渾身的血液都要凍結，搭在沈鶴歸手臂上的手狠狠收緊。
感受到手臂處傳來的刺痛，沈鶴歸眉心微皺，他並不是責怪之歲，只是看着她如此在意茯苓母子，萬一他們出了什麼意外，他害怕之歲會挺不住。
明明只站了一會兒，之歲的身體便在微微發抖。
“歲歲，你阿姊和孩子還需要你，你聽話，養好身子才能更好的照顧她們。”沈鶴歸柔聲勸着之歲。
之歲這纔看向他，眼中氤氳着霧氣，點頭。
沈鶴歸如釋重負，將之歲攔腰抱起，放到椅子上。
之歲很聽話，沒有半分掙扎，沈鶴歸因爲這一個擁抱竟然生出前所未有的滿足。
他已經很久沒有和她如此親近了。
分離不過短短几日，之歲又瘦了，抱在懷裏，輕如鴻毛，沈鶴歸的心除了滿足又生出濃濃的苦澀。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茯苓這一胎生得艱難，從旭日東昇一直到烏金西墜，才堪堪將孩子生出來。
一陣清脆的嬰兒啼哭沖淡了滿院子的低迷氣氛。
產婆將孩子抱出來，口裏不停說着，“夫人生了一位漂亮的小姐，恭喜……”
等產婆看清沈鶴歸站在一旁，細細地爲之歲揉着肩的時候，她口中那句“恭喜公子”生生嚥了回去。
裏頭的娘子拼死拼活地生着孩子，外頭這位郎君竟然對着另一個女子小意體貼，這一幕怎麼看怎麼怪異，產婆也算是見過了高門大院的隱私，此刻腦子裏閃現過無數二女爭寵的念頭。
之歲不知道產婆腦子裏的想法，脫口而出，“我阿姊怎麼樣？”
產婆頗有些怪異地看了之歲一眼。
沈鶴歸卻猜出了他的心思，臉色猛地一沉，這該死的婆子！
“沒聽見夫人問話嗎？裏頭那位是夫人的親阿姊，她若出了半點事，我唯你們是問！”
之歲挑眉，輕輕瞥了他一眼，卻沒有反駁。
產婆這才知道自己剛剛的想法有多離譜，忙低下頭，顫着聲音，“那位娘子脫力昏了過去，不過並無大礙，不久就能醒來。”
不知是不是沈鶴歸的話起了作用，茯苓聽了青昭的傳話，竟然咬着牙挺了過來，產婆們也拿出自己的絕活，雙方共同努力之下，竟然母女均安。
聽到她的話，之歲露出醒來後的第一抹笑，“多謝！”而後直勾勾地看着她懷裏的孩子，“能讓我看看孩子嗎？”
“自然能。”產婆抱着孩子湊到之歲身前。
小孩子睜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之歲。
之歲心中新奇，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細嫩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