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畢竟剛剛出生,小臉紅彤彤的,像一只小猴子,實在稱不上好看。
之歲卻十分稀罕她,手下動作極輕,細細地摸過她的小臉,簡直可以說得上愛不釋手。
檐下的燈籠散發着淡淡的光亮,照在之歲的臉上,她的眼神那麼溫柔,逗弄着孩子,沈鶴歸看着眼前的畫面,心中微軟,忽而生出幾分滿足。
能看着之歲平平安安地在他身邊,真好!
他將手放在之歲的肩上,微微彎腰,看向襁褓裏裹着的孩子,小孩子恰好轉動眸子,看向沈鶴歸。
黑葡萄般剔透的大眼睛純澈無垢,被這樣純潔無暇的稚子看着,沈鶴歸有一瞬的愣怔。
尊貴端方的男子環着嬌美的娘子,兩人齊齊看着新生的孩子,面帶溫柔。
這畫面怎麼看怎麼養眼,既溫馨又動人。
“夫人這麼喜歡小姐,不妨抱抱她。”產婆本是好心,只她不知之歲手下是沒有什麼力氣的,根本抱不動這孩子,哪怕她那麼小、那麼輕。
小孩子都嬌貴,別說之歲現在沒有什麼力氣,即便有力氣,她也是不敢抱她的。
之歲聞言,摸着小孩的手微微一頓,“不用了,外面風大,你抱小姐進屋裏去吧。”
只不過逗了孩子一會兒,她的眉眼間已經有些倦怠,雖然她面上的喜悅很濃,但仍掩不住這份睏倦。
沈鶴歸心中刺痛,沉聲道:“抱孩子回去吧。”
之歲感嘆於自己身子的虛弱,神情寥寥,沈鶴歸則是擔心之歲的身體,面沉如水。
一時之間,剛剛的美好氛圍盡皆散去。
產婆自知失言,雖然她也不明白這句話哪裏有什麼問題,但見之歲和沈鶴歸的面色都不太好,她也不敢多問,抱着孩子離開。
之歲垂着眸,不言不語。
對她來說,沈鶴歸的忽然出現和阿姊的生產都讓她措手不及,她的記憶尚還停留在幾天前,沈鶴歸冷言對她的時候。
剛剛一直擔心阿姊的安危,之歲並沒有時間關注沈鶴歸,現在茯苓平安生產,之歲的神經也放鬆了,卻不知該如何面對沈鶴歸。
沈鶴歸放在肩上的手也好似烙鐵,灼燒得之歲心口發疼,她後撤肩膀,躲避沈鶴歸的觸碰,對他的親近十分排斥。
沈鶴歸脣角緊抿,到底什麼都沒說,慢慢放開手。
他看到在他放手的那一剎那,之歲的神情有了明顯的放鬆,這樣的認知叫沈鶴歸的胸口聚攏起一股鬱氣,憋悶難受。
他靜靜地看着之歲,強忍着心中的不悅,“歲歲,你身子還弱,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之歲聞言,方擡頭看他,“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之歲對沈鶴歸避之不及的態度,叫沈鶴歸的面色更加難看,一向溫和的眉眼染上幾分透明的脆弱。
“歲歲。”他喚之歲的名字,聲音裏蘊滿悲切。
沈鶴歸這副傷心的樣子,讓之歲心中也生出幾分酸澀,但想起他之前的態度,之歲又冷靜下來。
她確實無法立時忘了沈鶴歸,但她也不想上趕着捧出真心讓他肆意踐踏。
“沈公子,這裏是我的家,還請公子自重。”之歲的聲音拔高几分,眉眼間帶了幾絲尖銳。
她像一只被親佔領地的小獸,露出尖利的爪子,裝作兇狠的模樣,驅趕這個一再傷害她心意的人。
之歲的反應其實有點過於激動了,照她想着,即便分開她也不能墜了臉面,一定要保持風度,最好能雲淡風輕地對沈鶴歸說出祝福的話。
可惜,她高估自己了,面對着這個唸了十幾年的人,她的心總是會失守,會變軟。
她害怕再讓沈鶴歸這麼叫幾次名字,她就會巴巴地再次回到他的身邊。
自重兩個字落到沈鶴歸耳中,如雷貫耳,炸的他腦袋發暈。
雖然知道之歲醒來後可能會不待見他,甚至排斥他,可想歸想,無論做了多少心理建設,當真正面對之歲的冷待時,他卻覺得呼吸都變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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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那般如花般明豔的女子,吐出的話卻那麼傷人。
沈鶴歸的臉色又白了一個度。
如果換做幾日前,他還沒有見過那些信的時候,之歲這麼對他,他即便心中難受,也絕不會再多說一個字,自會離開。
可那信上的一字一句都好像釘在了他的腦海中,讓他沒有辦法忘卻,也狠不下心對之歲,更狠不下心離開她。
“歲歲,你別這樣,我知道錯了。”他眸光微暗,尾音微顫,隱隱帶了幾分哀求。
沈鶴歸是什麼身份,從沒有對誰這般伏低做小,此言一出,別說之歲了,便是寒星也驚得說不出話。
他跟在沈鶴歸身邊近十年,從沒有見他如此遷就過一個人,更別說露出這副脆弱模樣。
“沈公子,我們之前不是已經說明白了嗎?我和你早沒什麼關係了,不,應該說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關係,請你離開我的家。”之歲愣神過後,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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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鎮定,但之歲知道她的心已經亂了,不能再讓沈鶴歸說下去了,不然她真的害怕自己會心軟。
之歲的話並不留情,不難聽卻刺耳。
沈鶴歸尚沒有什麼反應,寒星先不答應了,沈鶴歸自幼身體不好,怎能受得了之歲一再的刺激。
他直視着之歲,“姑娘!請慎言,我們公子或許有對不住姑娘的地方,但這些日子,姑娘重病昏迷,公子忙前忙後,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請的大夫,用的藥材,都是最好的。還有茯苓姑娘生產,公子害怕她有個萬一,姑娘會傷心,一直守在這裏。一日前,公子還命我等去捉了那李懷風好叫姑娘醒來能高興高興。”
“閉嘴!”沈鶴歸厲聲打斷他。
“公子,即便您要罰屬下,屬下也要說!”寒星猛地跪在地上,朝沈鶴歸磕了一個頭,復看向之歲,“姑娘,這一樁樁,一件件,還不能讓你明瞭公子的心意嗎?你即便是有氣,好歹顧及着公子爲您做得這些事,少往公子心口上插刀!”
“我們公子何曾這樣低聲下氣討好過誰!”寒星神情悲痛,在他眼裏沈鶴歸一直是驕傲恣意的,爲了一個女子折節,他實在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