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梅姨紅了雙眼，她聲音有些哽咽，“對不起。
我當時沒想過不管那孩子的，但……
我實在是養不起，家裏也拿不出一文錢了，所以我才……”
說到後面梅姨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人也趴在了地上。
她兒子張大春想去扶她起來，但被她拒絕了。
這是她欠那孩子的。
張大春紅着眼看向他們，眼底帶着難以言喻的悲傷，“因爲那孩子，我們背叛背井離鄉，家財散盡。
我們有想過把這孩子放在自己膝下來養，可那孩子卻天生體弱帶病，他的病我們根本養不起，不得已放棄。
而也因爲那孩子的死，我娘懊惱自責夜夜啼哭，到了這邊之後，身體就徹底垮了，現在越發的不好，她老說這是她的報應！”
張大春說到這裏時，也有些哽咽。
他想說，她有什麼錯？
她沒對不起那孩子，也盡心照顧了。
可他們錢財已全部散盡，沒錢給他醫治，他們再把他留在身邊，也只是死路一條。
所以纔會選擇放手一搏，希望能有人收養他，治好他的病，讓他能活下去。
只是他們沒想到，他們放下孩子沒多久，孩子就沒了氣。
林九棠身體發軟。
“大姑娘。”林桑一臉擔憂地上前扶住她。
好不容易有了點希望，最後這希望又破滅了，這打擊……林桑一臉的擔憂。
林九棠一臉的絕望，但她強迫自己不要倒下。
孩子是病死的，總好過是被野狗活生生咬死的好，不是嗎？
瞧她強裝鎮定的樣子，墨無殤嘆了一口氣，手一伸直接打橫把她給抱了起來。
換做以前，林九棠肯定會說他，但現在的她沒了任何的力氣。
她很累！
她眼神有些茫然地看向遠方，她在折騰什麼？
墨無殤目光落到梅姨身上，神情冷淡：
“那孩子你還記得你放在了哪嗎？”
就算是孩子真的已經死了，他們也要把他的屍骸找到帶回去，免得他在外做個孤魂野鬼。
“記得。”梅姨擦了下眼淚，她想了下道：
“距離京城大概三百里左右，一個叫平樂村的村口。
當時我們走到那走不動了，剛好那個村子有不少馬車進出，我就想那孩子說不定是個命好的，遇到肯救他的貴人呢，所以就把他放在了村口。”
只是她沒想到那孩子命這麼不好。
墨無殤心一突，他聲音有些抖，“你放孩子的時候，是什麼時候？”
“記得啊，九月十二。”梅姨眼神有些暗淡。
那孩子的忌日，她怎麼敢忘？
“大人，那天……”陳明驚詫，這……是不是太巧了？
墨無殤舉起手阻止了陳明，最後緊張地看向她，“那，那孩子身上可有什麼胎記？”
因爲緊張，墨無殤抱着林九棠的雙手忍不住用力，而心臟也跟着怦怦亂跳起來。
而這一切林九棠卻沒察覺到。
此刻的她沉浸在空歡喜的絕望中。
“有！”梅姨點頭：
“那孩子的左臀上有一塊紅色胎記，那形狀有點像個小兔子。”
“大人，是小少爺！”陳明激動地喊道。
天，這得多大的緣分。
他現在很慶幸當年自己沒阻止大人救人，太好了。
墨無殤控制着自己激動的情緒，再三跟梅姨確定一些細節，甚至還問了當時她放下孩子時，包孩子用的小被子的顏色以及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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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梅姨詳細地說出那小被子上打了幾個補丁後，墨無殤這才百分百確定了心中的猜想。
也因爲這樣，他紅了眼眶。
他把林九棠放下地上，聲音哽咽激動地看着她，“大姑娘，咱們兒子還活着。”
見林九棠一臉不信任地看向自己時，墨無殤也不生氣。
他強忍着激動，快速說道：
“我是不是告訴過你，墨珏是我距離京城三百里左右的一個小山村撿的嗎？
我撿到他的那天就是九月十二，也是在那叫平樂村的村口，而且墨珏的左臀上也有一個紅色兔子的胎記。墨珏那臭小子就是咱們的兒子。”
原來老天爺早把他們的兒子送到了他那裏。
怪不得他發病時向來聽不得哭鬧的他，發病那天聽到他的哭聲竟沒發瘋，不但去抱他了，還用盡自己治病的藥材去救他。
原來是冥冥之中註定的。
因爲那是他的兒子，血脈的神奇。
“你……你是說墨珏就是那個孩子？”林九棠的眼底多了一抹光彩，聲音微抖。
“嗯！”墨無殤眉眼之間的激動怎麼也藏不住：
“所有的一切都對得上，你忘了嗎你之前還說墨珏和我很像。”
“沒錯，每個人看到都說小少爺和大人很像。”陳明跟着點頭。
原來是親父子，怪不得像。
“墨珏是我的兒子？”林九棠反覆唸叨着這句話，念着念着她忍不住哭笑起來。
怪不得她第一眼看到那孩子，就忍不住心疼他，想哄他，想寵他，原來他就是她兒子。
想到他每次喊自己娘時的那種悸動……
林九棠雙手捂着臉痛哭起來，她居然都沒往這方面想，活生生地錯過了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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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無殤也紅了眼眶。
老天爺對他們一家還算慈悲，給他們留了一條路。
此時的墨無殤心裏很感謝老天爺的慈悲。
他伸手抱住林九棠，“好了，這是好事，別哭了。”
林九棠點頭，但還是忍不住哭了片刻。
到最後纔在他身上擦了一把眼淚，這才放開他，“走，咱們立即回京。”
她要立即趕回京城，她現在迫不及待想到墨珏。
她想親口告訴他，自己就是他的親孃。
是親孃。
她還想好好地抱抱他。
“好！”墨無殤也待不住了。
意見一致的兩人，轉身就想離開。
而就在此時，梅姨喊住了他們。
“那孩子沒事，對不對？”梅姨顫着聲音問道。
她剛纔大概聽懂了一些，孩子沒事，還陰差陽錯地回到了他親爹身邊。
墨無殤點頭，“嗯，他沒事。”
見他點頭，梅姨忍不住再次哭了起來：
“太好了，那孩子沒事。
嗚嗚，我就知道他是個有福的孩子。
他沒事，嗚嗚……太好了！”
梅姨現在終於放下了壓在她心中多年的大石頭，她痛痛快快地哭了出來。
看着眼前又哭又笑的老人，林九棠怪不起來。
看他們住的地方，就知道她已經盡努力了，但現實就是現實，她不過是個普通婦人，養不起有重病的孩子。
雖然她錯誤以爲孩子已經死了，並不知道孩子最後被人給救了，但她也努力給孩子安排最好的好處。
而且這些年她以爲孩子死了陷入了自責中，折磨了自己幾年，把自己折騰成了這樣，夠了。
更何況從一開始她就沒錯，她也盡心想保護孩子。
不然從一開始接生婆出事，她就可以把孩子給扔了保全自家，只是她沒這個能力。
另外更重要的是因爲她的陰差陽差，剛好把他送回到孩子親爹的身邊。
所以，對眼前白髮蒼蒼的梅姨，林九棠怨不起來。
深呼吸一口氣，林九棠讓林濤給梅姨兩百兩銀子。
“這銀子感謝你當初照顧我孩子的報酬，也感謝你沒像某些人一樣掐死他或者把他到處扔，讓他回到了自己親爹的身邊。”
“不，我不能要你的錢，我……我已經對不起你們了！”梅姨搖頭拒絕
“給你，你就留着。”林九棠搖頭，“從今日過後，我們和你沒任何關係，也沒見過面，知道了嗎？”
她不想讓墨珏知道這些。
也不想他們將來拿這事來要挾墨珏。
梅姨朝林九棠磕頭，“夫人放心，這些事從今日之後不會再有提起，我們一家也與夫人從不曾見過面。”
林九棠點頭，“好人才會有好報，好自爲之！”
說完之後，她快步朝外面走去，“快，回京，馬上！”
……
梅姨看着他們遠去的身影，整個人哭成了淚人。
然後看向一旁的兒子，“大春，你可記住了，以後要做個好人，可不能做任何虧心事！”
“娘，我知道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