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裏,幾人閒談間話題逐漸轉向了當前的旱情上。
錢風,“方纔一路上回來,我發現遠離水源的地方,田間莊稼的長勢並不好,爹咱們家的地裏的情況如何了?”
錢老爺嘆了一口氣道:“今年這天災來得突然,旱情嚴重,咱們家靠近水源的地應是還能保住。”
“那些距離水源較遠的地,我已經吩咐了家裏的佃戶們,要他們儘量節省用水,同時也在尋找其他可行的水源來補充灌溉。總的來說,情況還是不容樂觀的。”
錢風聽後,眉頭緊鎖,“旱情如此嚴重,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能夠緩解嗎?官府有沒有采取什麼措施?”
“官府雖然也在盡力調配資源,但旱情範圍太廣,影響太大,短時間內很難有大的改善。”
“加之水少田地多,你在城中沒有回來或許沒有聽說,咱家附近的兩個村子因爲爭水,更是大打出手,險些鬧出了人命。”
錢風震驚,“什麼?竟會有這種事?”
錢老爺長嘆一聲,憂心忡忡道:“是啊,旱災之下,人心惶惶,紛爭難免,大家爲了生存,不得已做出這些過激的舉動。”
“按說往年的這個時候都要下個三四場雨的,今年怎麼就一滴雨都未下呢?”說罷,無奈的搖了搖頭。
錢風雖平日裏不怎麼過問家中事情,但今日一路過來,他心中到底有些不安,他想到雲右方纔與他說的建議。
於是開口道:“爹要是有路子,現在就開始採買些糧食吧,萬一這天就是不下雨,旱情持續下去,總歸是有備無患。”
錢老爺欣慰的捋了捋稀疏的鬍子,頗爲滿意的道:“行了,家裏的事情你不必操心了,好好溫習功課,爭取今年考個秀才功名回來,到時候家裏的田地便可記入你名下,如此也算爲我分憂了!”
錢風一聽便知道他爹早已經有了打算,當即表態會跟着好友一起好好溫習功課,爭取今年考下院試。
錢老爺子聽兒子如此表態,心中倍感欣慰。
父子倆正在廳中寒暄着,管家匆匆上前,在錢老爺耳邊低語了幾句。
錢風隱約聽到“糧商”的字眼,便知道父親可能又有生意上的事情要處理。
果然,錢老爺眼睛一亮,忽的站起身就要離開。
但又想到兒子好不容易帶了好友歸家,自己現在就要離開,他又有些猶豫。
錢風注意到了父親的遲疑,於是開口道:“爹,您有事就先去忙吧,沒您在,我們還能自在些。”
錢老爺瞪眼,這臭小子敢這般嫌棄老子。
不過話都讓兒子說了,他也就沒有再堅持,囑咐道:“我現在要去鋪子一趟,你好好招待雲右他們,家裏的廚房一早便準備了喫食,若是有什麼缺的,直接跟管家提便是!”
陳雲右等人見錢老爺要離開,連忙起身相送。
錢老爺擺了擺手,笑着道:“莫要拘謹,你們年輕人在一起好好玩。”說罷,大步離開。
錢風見父親離開,家裏也不想待了,於是對着幾人提議道:“不如我們去踏青吧?”
“翠雲山離我家不是很遠,坐馬車過去也就小半個時辰,我記得翠雲山上還有一座林雲寺,往年那林雲寺的香火很是鼎盛,風景也是一絕。正好我們無事,不如一起去轉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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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跺跺腳,“哎呀,眼看就要到用膳的時候了,這時候怎麼好讓客人走?”
錢風不以爲意的道:“這有何難得,你去廚房拿些幾個食盒裝些帶過去便是!”
錢風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好,于山野之間用餐,頗有一番野趣,他當即便讓管家去辦。
管家見少爺是認真的,也不好讓人掃興,只得下去安排。
待管家走後,錢風又對身旁的長安道:“你去我書房,將我儲藏的桃花釀帶上。”
長安連忙點頭應允,小跑着往書房去。
他一走進書房,徑直往一處書架走去。
那書架看起來與周圍的擺設並無二致,但長安知道其中藏有玄機。
他輕手輕腳地挪開書架上的幾本書,書後立刻顯露出一個小巧精緻的木盒。
打開木盒,裏面果然是一罈子桃花釀,長安抱着酒便出了書房。
懷中抱着酒,長安的步伐就慢了些,待他走到一處角門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低泣聲。
長安腳下微頓,確定了方位,還是擡腳走了過去。
在這個家裏,會動輒大罵下人的也就只有夫人了。
不是長安同情心氾濫,他們家少爺時常不在家中,夫人又防備着自家少爺。
長安自覺是少爺的貼身小廝,便要爲主分憂。
於是抓住一切機會爲少爺籠絡住家中的下人,不至於讓他們回來了,對家裏的事情還一概不知。
長安擡腳走後竹林後面,便見一小丫頭,蹲在地上,露着一只胳膊,頭埋在臂彎裏,肩膀不停地顫抖着,發出低低的啜泣聲。
長安儘量放柔了語調道:“這是怎麼了?怎麼躲在這裏哭?”
小丫頭聽見問話,嚇了一跳,立刻站起身,就想要離開。
長安在她擡起頭來時,也認出了她來,果真如他猜想的一樣,這是夫人身邊伺候的小紅。
見她半邊身子溼噠噠的,又見她擼起袖子的胳膊上紅腫一片,長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有些同情的道:“這是又被夫人責罰了?”
小紅害怕的低下頭,聲音有些顫抖的道:“長….長安哥,不是這樣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翻水盆…..”
長安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空出一只手,在懷中摸了摸,摸出一盒藥膏遞了過去。
“這是治療燙傷的膏藥,趕緊回去給傷處摸一摸藥,現在天氣炎熱,小心傷處潰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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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不接,長安只得將藥膏放在一旁的石頭上,隨後抱着酒便走。
他知道過猶不及,做到如此便夠了。
果然,待長安走後,小紅慢慢走到石頭旁,將地上的藥膏撿起,緊緊的握在手心,靜默了半晌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