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四下寂靜。
彷彿一切只是初韞的錯覺。
初韞收回目光,正欲關門。
“姑娘着實機敏!”一道聲音於一片靜寂中響起。
聲音的來源在院中一棵大樹下。
藉着月色,初韞擡眼看去,樹下走出來一個人——青色衣衫,長身玉立,眉眼精緻如畫,氣質清雅似詩。
如果說蕭祈安是溫潤的玉,那麼眼前的男子便是秋日的雨,給人簌簌清冷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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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醫谷的小神醫,無人不讚其人品高潔,妙手佛心,只有初韞知曉,這位神醫懸壺濟世的面皮之下是怎樣的陰冷沉鬱。
男子緩步向前,停在初韞房門的臺階前。
“你是誰?”初韞眸色冷了幾寸。
“在下聖醫谷顧淮之。”男子微微行禮,看起來很是知禮守節。
初韞擰眉,單刀直入,“顧思朗和你是什麼關係?”
“他是在下的弟弟。”顧淮之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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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回去了,若你現在去追,還能追得上。”初韞邊說,便合起房門。
“在下並非爲他而來,而是爲了姑娘。”
男子有些急促的聲音使初韞關門的手微頓,再看向顧淮之的神情多了濃重的懷疑和冰冷。
顧淮之面不改色,臉上依舊掛着淡淡的笑容,見初韞並非完全無動於衷,心下有了幾分把握,面上愈發從容,重複道:“在下是爲姑娘而來!姑娘若不介意,可否容我當面與你詳談。”
“我沒興趣。”初韞淡聲道,手下繼續關門。
“如果姑娘沒興趣,就不會叫在下出來了!”顧淮之拔高聲音,“姑娘,在下誠心前來,你就不必繼續試探了。”
初韞一言不發,盯着顧淮之猛瞧,起先顧淮之還能坦然視之,時間久了,被一個女子緊緊盯着,他也有些侷促,錯開初韞的眸,穩了穩心神,道:“姑娘想好了嗎?在下可以進去嗎?”
初韞收回視線,轉過身,一邊往房間走,一邊道:“進來吧。”
顧淮之暗自鬆了口氣,拾階而上,從細小的門縫瞥見初韞的身影,眸光微閃。
他推開門,入目便是初韞端坐在桌前的場景,於是加緊腳步,行至初韞面前,坦然落座。
兩人相對而坐,視線都落在對方身上,但誰都沒有先開口,似乎在暗自較量。
就這麼坐了有一刻鐘的時間,天色越來越黑,想到還有人等着他的消息,顧淮之再也坐不住,率先開口,“溫姑娘,你我雖是第一次見面,但我從思朗和蕭林還有祈安口中,都聽到過你的名字,根據他們的描述,我得知姑娘不僅極爲聰明,而且武功高強,甚至頗通醫理,是難得一見的人才。”
“深夜前來,說了這麼多,顧公子不會只是爲了誇我吧?”初韞淡淡道。
“姑娘見笑了,這些都是我肺腑之言,絕非故意誇耀姑娘。不過姑娘說得沒錯,在下深夜來此,確實有要事和姑娘商討。”顧淮之笑道。
顧淮之皮相本就極佳,這一笑竟有攝人心魄之感,於幽幽燭火下,半明半昧間,別俱風采。
初韞卻不爲所動,“有話快說。”
顧淮之眸光微閃,溫聲道:“在下出身聖醫谷,自幼學習醫道,出谷多年,遊歷四方。上至廟堂朱門,下到江湖草野,都有我救過的病人。姑娘可知,這代表什麼?”
初韞回道:“這代表天下之大,無論你去向何地,都有翹首回報你恩情的人,顧公子是想告訴我,你的人脈有多廣,朋友有多多?”
顧淮之淡笑不答,即便開口了,也沒接初韞的話,而是轉了另一個話頭,“蕭月山莊是武林第一大門派,坐擁蕭月城,在江湖上一呼百應,莊內弟子上千,武功心法數不勝數,經營百餘座鋪子,也算富得流油。”
說罷,顧淮之一臉高深,靜靜注視着初韞。
初韞迎上他的目光,“顧公子說這些,與我又有什麼干係?”
“當然有關係,蕭月山莊有人有財,而我有人脈,兩者合一,天底下應該沒有我和祈安辦不到的事,而這些權勢,只有姑娘想,便可爲姑娘驅使。”顧淮之道,面上端的是狂妄矜傲。
無欲無求,謫仙一樣的人,說這話的時候,眼底的淡然褪得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無人可以撼動的自信與篤定。
自信世上沒有人可以拒絕這般佑惑,篤定初韞會答應他。
顧淮之活了這麼些年,最擅長的就是蠱惑人心,即便他一時看不透眼前的女子,也自信算得透人心。
只要是人,就有劣性,追權逐利更是天性,他不信溫初韞會是例外!
哪知顧淮之親眼看着眼前的女子勾脣輕笑,看向他的眼神全是諷刺。
“顧公子說笑了,我要這些權力有什麼用?既不能讓我開心,也不能供我解悶。”
顧淮之聽到初韞如是說,一時愣在原地。
“不過,我對那些權勢不感興趣,倒是對公子你這個人很感興趣。”
初韞接下來的話,更令顧淮之如遭雷擊。
在他愣神之際,初韞站起身,來到顧淮之身邊,側身坐在他身前的桌子上,一手搭在顧淮之肩上,一手撫過顧淮之的眉毛,活像調系良家婦男的登徒浪女。
被她撫摸過的肌膚泛起灼痛,顧淮之望着眼前美如嬌花的女子,撞入她霧濛濛的秋水眸中,一時竟有些恍惚。
憑他怎麼運籌帷幄,攪弄風雲,都從未與一女子如此親近過。
因爲從未經歷過,所以顧淮之罕見地陷入迷茫,不知所措。
又或者是因爲女子太過絕豔,叫他不忍推開。
總之,顧淮之此刻心亂如麻。
而惹他心亂至極的罪魁禍首卻陡然冷了聲音,收回撫在他肩上的手。
女子冷淡的聲音在顧淮之耳畔響起,“顧公子,蕭少莊主真的能完全把握蕭月山莊嗎?你給我畫的餅着實大了些。既然顧公子毫無誠意,還是請回吧,我們就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初韞跳下桌子,頭也不回離開,徒留顧淮之在原地凌亂。
悵然若失之感擠滿胸腔,顧淮之最終狼狽離開。
深深夜色裏,不知誰說了句,“真是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