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愨忠的聲音渾厚有力,震得九極殿都有了回聲。
“哈哈哈,定國公快快請起,如今東南海患平息,這是多虧有你,你與朕又是一家人,何必客氣?”順德帝是親自起身將他扶起的。
孫愨忠是個標準的武將,標準的武將長相,標準的武將性子。
聽到順德帝此話只是一板一眼地直言不敢當。
“外祖父。”閎訓適時出聲,拱手行的是晚輩禮。
孫愨忠頓了頓,卻是不動聲色避開:“末將惶恐,宜王殿下客氣。”
閎訓沒意外他的反應,兩人之間差的歲數頂多是父子,這聲外祖父聽着着實尷尬。
“哈哈哈,賜座,上茶。”順德帝也沒在意兩人之間的微妙,只心情頗好地吩咐着,等宮女們伺候好後,便擺擺手讓人都下去。
“賢妃早盼着你回京,稍後讓你們父女倆見見,東南幾戰大捷,你當屬頭功,想要什麼賞賜,說給朕聽聽,朕都盡力滿足。”順德帝確實看重孫愨忠,給承諾很大方。
只不過孫愨忠有些沉默,一雙虎眸眸色有些發沉,良久才道:“回陛下,末將只討一賞。”
“末將自順德十三年起便戍備東南,大小戰役六十有餘…身上大小傷情不下百餘處,如今年老體衰,實在擔當不起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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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愨忠的話依舊很渾厚,只不過聽在殿內二人耳中就有些別樣的意味在。
宜王面上依舊掛着溫和的笑,不過桌案底下的雙手已然微微握拳。
孫愨忠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陛下,末將欲歸還帥印,自此…卸甲歸田!”
他話說完,一時間,殿內靜謐無聲。
“你還未至五十,怎稱年老?”順德帝沒說允不允,只搖頭:“身上有傷,稍後朕便傳太醫給你瞧瞧。”
孫愨忠一頓,嘆了一聲還欲說些什麼,順德帝擡手止住他的話頭,轉而看向閎訓:“訓兒怎麼看?”
見閎訓擡頭,順德帝又問一遍:“你外祖父想致仕,你怎麼看?”
試探也好,真心詢問也罷,順德帝就明着來。
孫愨忠也看向閎訓。
“父皇。”閎訓起身拱手:“兒臣以爲,外祖父雖筋骨尚健,然多年征戰難免積下暗傷。不若容外祖父回府將養,既全了天家體恤功臣之意,又得享兒孫繞膝之樂。”
定國公府人丁興旺,孫愨忠膝下有孫兒十幾個。
閎訓的話說得滴水不漏,不提致仕一事,只說將養,這是關心孫愨忠的身體安康。
順德帝在兩人之間打量片刻,隨後笑了:“訓兒向來周全,倒是個好主意。”
父子倆各有各的心思,孫愨忠自然看在眼裏。
他所求的自然是沒能如願。
不說如今他是閎訓一派最大的助力,且說順德帝,朝廷有用的武將本就不多,在新生武將沒培養好之前,孫愨忠只能立着。
致仕不能如願,但其他的賞賜卻沒少,孫愨忠班師回朝後沒幾日,順德帝便重賞了孫家。
定國公府裏幾個沒官職的兒子們都得了蔭封,便是女眷們也因此得了誥命。
一時間,孫家可謂是風頭無兩。
東南平了海患,連帶着整個平京的氣氛都較尋常昂揚了許多。
再是朝堂傾軋官員撻伐,終究都是盼着大鄴能夠安穩,百姓能夠安居。
順德一朝雖說不像先帝那般善戰,但如今北邊有徐家父子鎮守象城和斛川,幽臺有席修領事,東南從前有定國公,嶺南有溫衢領兵,其實整個大鄴還算是穩固的。
而今年的西山一行比之去年則要提前一些,無他,今年雨水少,氣候比往年熱。
才入夏,平京的日頭就很烈了,順德帝在宮裏待不住,因此早早命人在西山行宮預備着。
六月初,宮中一行人便朝着西山出發。
今年去的人沒比去年少哪些,宜王如今正是順德帝跟前的紅人,不可能不去,再有就是宗室裏的王爺和一些近臣都沒缺席。
明顯少的只有穆王府的人。
趙太妃才入夏就病了,她其實身子一直都不大好,但這些年因着性子要強,反倒給人一種康健的印象。
閎稷要留京爲趙太妃侍疾,順德帝沒說什麼便允了。
成容也是要去侍疾的,不用她做什麼,宮裏又不是沒有太醫和宮女,她只是陪着就好。
褒兒有時也會跟着進宮,她生得漂亮又愛笑,如今雖說七個月大,但那小嘴就常常阿巴阿巴地說些聽不懂的話,大人們聽不懂她也不急,依舊說得很認真。
她也不怕生人,成容頭一回帶進宮時,她便趁着乳母們不注意往趙太妃身上拱,邊拱還邊嗷嗷地吸引趙太妃注意。
這麼些年趙太妃身邊沒有小女娃,褒兒這機靈大膽勁直接讓她稀罕得不行,因此祖孫倆就越來越黏乎。
得了趙太妃青睞的褒兒偶爾會被留在宮裏住幾日,成容也會陪着。
這麼一來,反倒是閎稷有些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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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外男,爲着避嫌,是不可能和成容一樣在後宮住着。
所以,趙太妃也發覺了,只要成容一在宮裏多住會,她兒子就會來得比從前更勤些。
那勁頭直看得趙太妃牙酸,真有些想不通這兒子私下裏怎麼是這個性子。
趙太妃也不是真得了什麼大病,哪裏真需要人留下來照看,不過是喜歡成容母女倆的性子纔多留了幾天罷了。
見閎稷這模樣遂也就擺擺手放成容回去。
“嗷…嗷阿巴…巴嗷”要走的時候褒兒抱着趙太妃一直絮絮叨叨。
聽是聽不懂的,但趙太妃還是嗯嗯地笑着應下。
褒兒囑咐好了就朝閎稷伸手:“嘚嘚…嗷。”
她人小鬼大,被閎稷拎着脖頸說過一次後就知道成容抱着她走路會累。
所以之後只要走路了不是找閎稷就是找乳母,絕不讓成容累着。
閎稷接過她,另一只手牽上成容,跟趙太妃告退後便走了。
出了宮門才上馬車,閎稷便把褒兒放在懷裏。
馬車裏有她愛玩的穗結,褒兒玩得開心,成容看着她笑。
閎稷攬着成容看了半晌良久才幽幽嘆道:“容容,這幾日我晚膳又吃了許多葷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