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文英聽後輕輕搖頭,轉向姜懷虞說:“姜姐姐,你這樣做實在不妥。我明白你掛念書院,但我們都在那裏,不會有事的。你應當把自己的身體放在第一位。”
姜懷虞露出自己的手,解釋道:“我真的沒事,等到下午回來再去藥館,效果也是一樣的。”
這時,雨薇忽然插話道:“瓷器不經撞擊,怎麼會輕易破碎?這可是不祥之兆,姜姑娘務必多加小心,以防不測。”
衆人聽後都愣住了。
屠文英皺着眉頭輕斥道:“雨薇,你胡說些什麼?不過是一只碗破碎,或許是因爲它已經老舊,或是燒製時就有瑕疵,怎能如此危言聳聽?依我看,碎得好,‘碎碎平安’嘛,是不是這個理?”
姜懷虞笑着點頭,附和道:“確實如此。”
雨薇也連忙道歉:“奴婢一時口不擇言,姜姑娘切勿放在心上。”
姜懷虞揮了揮手,心中並未放在心上。
然而,雨薇的話竟然一語成讖。就在當天深夜,姜懷虞所在的客棧突發火災。
作爲長住客人,她們按月支付費用,因此,客棧老闆特地將後院最幽靜獨立的院落安排給了她們居住。
在劫難逃的火舌肆虐之後,姜懷虞與兩位同伴被困在熊熊燃燒的煉獄之中,火牆阻隔,使他們無法逃生,外界救援者也束手無策。正當無情火焰即將吞噬他們的小天地,絕望如濃霧籠罩之際,天降甘霖,彷彿上蒼的憐憫。
夜幕低垂,漆黑的蒼穹中電光石火瞬間劃破黑暗,緊接着震耳欲聾的雷鳴在耳邊迴響。
夏日炎炎,隨之而來的便是頻繁的雷暴。
迎香伸手接住飄落的雨珠,淚眼朦朧中低語:“我們有救了……”
雨水漸急,勢如破竹,熊熊的火焰也在這場及時的降雨中逐漸萎靡,三人終於得以喘息。
良久,火焰終熄,客棧的掌櫃從損毀嚴重的前樓衝進冒着餘煙的後院,發現姜懷虞等人安然無恙,欣喜若狂。
“奇蹟啊,你們安然無恙,真是天意眷顧!”
火災發生後,他一方面急切地指揮救火,另一方面忙着疏散驚慌失措的客人,直到確認店內人員全部安全撤離,他才突然想起後院還住着三位客人。但此時火勢已無法控制,絕望的他只能在心中默禱,祈求他們能逃過一劫。
幸而,他們奇蹟般地生還!
客棧掌櫃擦去臉上的水分,說道:“各位受驚了,客棧已化作廢墟,不宜再居住,請跟我暫時離開吧。”
迎香找出一件披風爲姜懷虞披上,小心翼翼地扶持着她走向外界。
長街之上聚集了衆多的人,多數是這家客棧的住客,他們的財物在火海中化爲烏有,正圍着掌櫃爭論索賠。
姜懷虞的小院離火災中心較遠,僅兩間屋子受到波及,而鄧申的居所已是一片焦土,然而姜懷虞和迎香的房間受損較輕,逃離之際,她們已將可攜帶的物品收拾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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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懷虞心中暗自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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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她早前將陪嫁中的藏書捐贈給了福順書院的藏書閣,否則遭受損失的將是那些寶貴的書籍,而不僅僅是幾件衣服。想到此處,她禁不住露出一絲苦笑。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們的損失微乎其微。加之外面雨勢漸猛,不必在此耗費時間,咱們走吧,今晚暫且找個地方安頓一晚。”
在傾盆大雨中,主僕三人身影腌臢,渾身泥濘,彼此間的狼狽模樣互不相讓。
姜懷虞身披的斗篷無力抵擋雨水的親襲,不久便溼透如水,儘管已值初夏,但夜色中的冷雨打在身上,依舊帶着刺骨的寒意。一陣疾風掠過,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迎香見狀,立刻揮動衣袖爲她遮擋飄灑的雨滴,而鄧申則緊隨其後,抱着行李默默跟隨。
夜深人靜,暴雨如注,三人摸索着在溼滑的小徑上艱難前行。姜懷虞不慎踏空,迎香的援手稍顯遲疑,就在她即將摔倒之際,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時伸來,將她穩穩扶住。
“小心。”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姜懷虞不禁一愣,擡頭向他投去困惑的目光。
“凌公子?”
凌墨將手中的油紙傘傾向她,然後將懷中的包裹遞給迎香,側過頭溫言道:“夜雨親人,快爲姜姑娘換上這件披風吧。”
解開包裹,裏面是一件乾燥的披風。
凌墨微微側首,鄧申也退後兩步,轉身避開。
迎香不再遲疑,迅速幫姜懷虞脫下已溼透的外衣,又爲她換上這件乾爽的披風。
待她穿戴妥當,凌墨將傘交到迎香手中,自己重新撐開一把傘,與鄧申一同撐起。
姜懷虞好奇地問道:“凌公子,您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凌墨回答:“只是恰巧路過,看見你們在此。”
姜懷虞撫摸着身上的披風,疑惑地問:“真的只是湊巧?這衣服和雨具,也都只是湊巧?”
凌墨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你孤身一人住在客棧,我們既然是舊相識,我自然要關心你的安危。”
姜懷虞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誠懇地說:“多謝您了。”
凌墨輕輕搖頭,“我也沒幫上什麼忙,等我趕過來時,你們已經離開了。”
“即便如此,還是要感謝您,至少我們不必再淋雨,在這艱難時刻,還能感受到他人的關懷。”
凌墨突然問道:“不過我很好奇,在這般狼狽的時刻,您爲何還能笑得出來?”
他抵達時,正巧遇到姜懷虞三人從客棧中走出。
剛經歷了一場生死浩劫,此刻又身處夜雨中,如此狼狽不堪,然而他卻看到她笑了。
他不由感到困惑,甚至有些驚訝,畢竟在驚嚇之餘,她爲何還能笑出聲?姜懷虞輕輕嘆息,“死裏逃生,或許是種幸運吧。”
她未曾預料到,在這深沉的夜晚,她會遭遇如此一番變故。早晨雨薇的話語,竟然在夜幕降臨之際變成了現實,如果早知今日,她或許會提前去寺廟中燒香祈福,以祈求平安。
幸運的是,這一次危機最終也是有驚無險。
綿綿細雨仍舊在下,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
凌墨手中提着燈籠,夜雨中,那搖曳的火光彷彿隨時都可能被風吹滅,如同懸在一線的生命。
他用衣袖小心翼翼地護住燈籠,藉助於微弱的燈光,他才得以仔細打量姜懷虞。
只見她臉上的塵埃已被雨水洗去,肌膚顯得更加蒼白,令人忍不住心生憐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