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文英卻連連搖頭，拒絕道：“還是算了吧。凌公子的不近人情，世人皆知。若非因你之故，他恐怕連車都不會踏上一腳。再說，我也並非對畫作有特別的狂熱，我之所以想要凌公子的真跡，是爲了獻給我的祖父。但考慮到祖父的地位，還是覺得不宜……”
在祖父的殷勤關照下，凌墨接到的帖子已是第三次，然而，每一次均如石沉大海，未見絲毫迴音。
言談間，一行人已抵達屠府。
屠文英早已吩咐下人將客房佈置得整整齊齊，備好了暖意融融的熱水和嶄新的衣裳，更細心熬製了驅寒暖身的薑湯，以供衆人暖身。
一番忙碌之後，終於妥善安排好一切。
屠文英微笑着開口：“姜姐姐，你今日受驚不小，喝完薑湯後便早些安歇吧。明日恰逢旬休，不必前往書院，正好可以多休息片刻。”
姜懷虞注意到她已是哈欠連連，便點頭應允：“知道了，夜已深，你爲我們如此費心，也應當早點回去歇息。”
“好的，那我們明日再會。”
“嗯，明日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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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着，姜懷虞聆聽着屋頂上的雨聲，內心卻逐漸平靜下來，彷彿之前的生死考驗只是一場夢。
她的嘴角掛着淡淡的笑意，不久便沉入了甜美的夢鄉。
……
那一夜，她睡得格外深沉。
直到次日晨曦初現，陽光灑滿半空，她方纔醒來。
姜懷虞一睜開眼，便看到窗外明妹的陽光，這才意識到自己沉睡了多久。她不禁感到驚訝，因爲平日裏，這個時候她早已走在去書院的路上了。
“姑娘，您醒了嗎？”
迎香推門而入，笑容滿面地將梳洗用品放下，輕聲說道：“屠姑娘在院子裏等着您一同用早餐，我先幫您整理一下吧。”
穿戴停當，姜懷虞被人引領着來到了屠文英的庭院。
客房緊鄰屠文英的住所，僅需幾步之遙，因此很快就抵達了。屠文英也剛剛起牀，正坐在梳妝檯前，由雨薇爲她梳理頭髮。她看到姜懷虞的到來，立刻笑着揮手招呼：“姜姐姐，昨夜休息得可好？”
“我睡得很好。”姜懷虞邊說邊在桌邊落座。
“那就好。”
待屠文英收拾完畢，僕人們便將早餐端了上來。
兩人用完早餐，正坐在榻上閒談，屠老夫人和屠夫人紛紛派人來詢問姜懷虞的狀況。
姜懷虞作爲客人住在屠家，按規矩也應當拜訪一下主人，於是，在屠文英的陪同下，她親自前往兩處地方回訪。
屠夫人，即屠文英的母親，對姜懷虞極爲熱情，仔細詢問她昨夜是否受傷，還反覆安慰她，讓她安心住在屠家，與屠文英爲伴。
……
莫憂苑內，屠老夫人身染沉痾，長久臥牀不起，實際上想要相見的是屠老學士。踏入苑中，但見屠老學士正在棋盤前沉思佈局，他的目光輕輕掠過姜懷虞，對昨晚發生之事不置一詞，反而指向棋盤另一端，淡然提議道：“姜姑娘，不妨與老夫對弈一局，如何？”
姜懷虞尚未迴應，屠文英已是大驚失色。
“祖父，這豈不是太欺負人了？您棋藝非凡，未退休歸鄉之前，朝中幾乎無人能出其右，姜姐姐年紀輕輕，您何苦要難爲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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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屠文英，面對祖父也只得甘拜下風。
她自詡才華橫溢，棋藝亦不遜色，在閨閣之中難得一敗，然而每當面對祖父，總是難以討得便宜，偶爾僥倖獲勝，也是祖父出於同情，故意放水。
屠老學士揮了揮手，語氣淡然：“你贏不了，並不意味着旁人也同樣不能。”
姜懷虞微笑迴應：“既然您有興趣，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只是晚輩棋藝尚淺，恐怕要讓老先生失望了。”
她落座於棋盤另一側。
屠文英隨即命下人搬來一把椅子，自己則坐在中央，目不轉睛地觀看兩人對弈。
屠老學士執白子，姜懷虞執黑子，雙方你來我往，展開了一場智慧的較量。
時間悄然流逝，一炷香的時間已過。
棋局已走過大半，然而勝負尚未分明。
屠文英全神貫注地觀察着棋子的走勢，卻仍難以判斷究竟哪一方佔據優勢。
她見姜懷虞落子從容，始終與祖父不分高下，不禁暗中對她豎起了大拇指。
“姜姐姐，你真是深藏若虛，令人驚歎！”
屠老學士心中卻並無意外，因爲他與白玉京對弈時，後者曾不止一次讚譽姜懷虞的棋藝。他當時尚存疑慮，心想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子，棋藝又能高超到何種程度？
如今親眼所見，方知白玉京所言非虛。
姜懷虞的棋風，與她這個年紀的人截然不同，她的思路深藏不露，不像一般年輕人那樣直接表露意圖，而是層層遞進，讓人防不勝防，一不小心便中了她的計謀。
這樣老練的策略，與她年輕的外表形成了鮮明對比，令人不禁讚歎。
約莫小半個時辰過後，棋盤上的勝負終於揭曉，結果是屠老學士棋高一着。然而，他的臉上並未流露出半分喜悅，反而帶着一絲似有若無的微笑，淡淡地詢問：“在那一步棋中，你真的已經無路可走了嗎？”
姜懷虞誠懇地回答：“黑子陷入了重重包圍，如同風中之燭，岌岌可危。屠老學士棋藝非凡，晚輩自愧不如。”
屠老學士對此不以爲然，只是微微點頭。
儘管她的話語中充滿了真誠，但他心中總是縈繞着一個疑惑，彷彿姜懷虞還隱藏着某種不爲人知的棋技。
然而，姜懷虞今日所展現的棋藝，已經足以令人歎爲觀止。
屠老學士微微一笑，撫摸着鬍鬚，眼中閃爍着讚賞的光芒。
屠文英投來的目光裏，也增添了幾分崇敬。畢竟，能夠在祖父的棋盤上堅持如此之久，即使敗北，也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姜懷虞將這些細微的變化盡收眼底，卻無法給出任何解釋。
畢竟，在過去的一生中，她獨自面對孤寂之時，若非找些事情來消磨時光，如何能夠熬過那漫長的歲月？
書籍、刺繡、棋藝，皆是她在寂寞中的伴侶。
……
此後幾日，屠老學士每日都要與她過上兩局棋，而，屠夫人也時常關心她的生活起居，主家的這份關照，使得屠家的僕人對她也額外尊敬。
姜懷虞對屠家的照顧心存感激，但心中始終有一個謎團困擾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