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診脈

發佈時間: 2025-06-28 18:3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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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您這話倒真是折煞我這老婆子嘍。”徐姑姑擱下手中活計,走向成容,挨在她一旁坐下:“您有什麼事直說就好,與我還說什麼拜託呢?”

成容伸手去拉她,展顏一笑:“既如此,那我可直說了,姑姑,您兄長如今是在黎陽?”

“不錯,他早年常四處行走,如今年紀大了,也該回黎陽挑起一族重擔。”徐姑姑略有些疑惑:“只不過好端端的您提他做什麼?”

“是爲着舅舅尋的。”成容換湯不換藥地將順德帝的症狀安在趙齊英頭上。

“舅舅近些日子身子常常乏累疲倦,陛下派太醫去瞧也不見好,更別提平京那些沽名釣譽的庸醫,他因此煩悶焦躁得很,我這纔出此下策。”

……

徐姑姑聞言一頓,她從前伺候過趙太妃,自然是認得趙齊英的,也知道閎稷敬重他。

當然了,她知道的也不止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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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麼大事,我這就去信告知我兄長。”徐姑姑拍拍成容的手答應得很爽快。

她這利落勁反倒讓成容有些訝異,她一肚子勸說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呢…

還沒等成容開口問,徐姑姑又道:“只不過…黎陽距平京快馬也得七八日,加上去信也耽誤工夫,不知世子爺…可等得?”

…成容隱下心中疑竇,點頭嗯了一聲。

“太醫雖無用,卻也能緩解一二,只不過…”成容好奇問道:“姑姑這般確信徐大夫願意來京?”

杏林聖手,醫道大家,該有些怪脾氣纔對。

徐姑姑默了一瞬,看着成容淺笑:“主子,您放心,他會來的。”

成容沒說話,她察覺出了徐姑姑的怪異。

對請人原因的不多問,對能請到人的自信…

自信…趙齊英當日也這般自信。

“既如此,那我就安心等着姑姑的信兒了。”成容心神微斂,沒再盤問下去。

確實沒必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趙齊英如今已上了穆王府這條船,徐姑姑的身家性命也在手裏。

大家的利益是一致的。

既然有事情不能讓她知道,那成容也不多問,該知道時總會知道。

徐姑姑心下稍松,明白這是成容不會再多問的意思。

並不是她不願說啊。

只是這其中祕事牽扯複雜,又涉及閎稷和太妃…

皇家祕辛…這本不該由她來說。

而不管是爲着什麼,此事都宜早不宜遲,徐姑姑動作利索,第二日便已備好了信。

黎陽是個小地方,即便是走逍遙樓的路子去信也要十來日。

這沒辦法,只能等着。

穆王府這邊在爲順德帝的身子奔波,而九極殿裏,太醫也在爲順德帝例行診脈。

其實若說身子不對勁,順德帝本人該是第一個察覺到的。

但是這種感覺,他自個兒是說不上來的。

身子疲乏,倦怠不已,耳旁也時有嘈雜,有時大臣們在跟前議事,瞧着都是歪歪扭扭的,眼花得很。

眼花,耳噪,還吵得腦子發麻,這真的很難不暴躁。

“陛下,您操勞國事,但也不該這般糟蹋自個兒的身子啊…”太醫院的院首姓丁,是個鬍子花白的老頭。

順德帝一頓,撐着手搖搖頭,想要晃晃腦子聽得更清些:“你照實說。”

丁太醫嘆了一聲,收起醫箱搖頭晃腦道:“凡勞倦傷脾者,脈必緩弱無力,色欲傷腎者,脈必沉細遲微…”

“掉書袋的話就不必說了。”順德帝有些不耐煩。

這些話聽着腦子嗡嗡的,更難受了。

丁太醫的話戛然而止,不過瞬間又俯首應是:“微臣想說…邊疆戰事吃緊,陛下本就操勞國事,身子得好好養着,是萬萬經不起折騰…”

他頭埋得更低了些,咬咬牙接着道:“更不該…更不該…日日幸妃,腎精乃本源,若透之,是大傷啊陛下!”

丁太醫的話順德帝全數聽清,九極殿霎時靜默下來,針落可聞。

好半晌,順德帝才睜開眼,看向丁太醫的神情晦暗不明:“你的意思是,朕是個耽於酒色的君王…?”

順德帝的話輕飄飄,但九極殿寬曠,伺候的人個個都能聽見一時間皆是衆人跪地磕頭的聲音。

丁太醫更是不敢擡頭:“陛下恕罪,微臣絕無此意,陛下是英明之主,日日都在操心邊患之事,微臣…”

“夠了。”順德帝掃開桌案奏摺,眼前又是一片昏花,他只覺得耳旁吵的很。

殿中一時噤聲,良久,丁太醫意想之中的雷霆之怒並沒有到來。

“朕…知曉了,都退下吧…都退下,全盛留下。”順德帝緩着氣兒道。

而後招手讓全盛上前:“爲朕按會。”

丁太醫皺眉起身,有些不解,他看向全盛,全盛也只默默搖腦袋。

見狀,丁太醫也無法了,只能抿着嘴微嘆,拱手退去。

九極殿裏一時只有順德帝和全盛二人。

許久,全盛爲順德帝按了許久。

按頭其實並沒有什麼好轉,但順德帝如今不想去在意這種痛,丁太醫的話說過不止一次。

他該聽的,該聽的。

“全盛,朕很昏聵是嗎?”順德帝閉着眼嘆了一句。

說來也可笑,如今只有那檔子事才能讓他緩解片刻痛苦,可說來,想必也無人會信。

大臣們只會指責他昏聵,只會指責…邊疆戰事吃緊,怎可夜夜笙歌…

“陛下,奴婢與您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全盛掩去眉間憂色:“您哪裏是昏聵?不過是身體病痛太醫難以消解,這才如此。”

全盛說話又慢又穩,也是爲了叫順德帝聽清。

順德帝長嘆一聲,輕呵呵一笑:“你這老閹人啊,慣會哄我。”

沒有再自稱朕,順德帝靠在龍椅上,像很久以前那般和全盛閒聊。

“這皇帝做得我…累極,我從來沒這麼累過,興許是真的老了?”

“…但象城還有數萬將士,平京爭鬥亦是無休無止,訓兒和晦兒尚且無法擔事,我,不能倒啊…”

“可是全盛,我這身子…真的…真的難受得很。”

都道他是萬歲,可人哪有萬歲的?

也只有在此時,順德帝才展露出一絲脆弱。

全盛哽着嗓子沒敢出聲,手上不自覺加重些力道,想爲順德帝按去幾絲痛苦。

“訓兒他…辦事雖說周全,細枝末節注重得很,可也容易因小失大…”

“晦兒寬氣些,可他沒經事,日後只怕連那些老臣都難以震住。”順德帝緩緩睜眼,眼中的憂慮已不加掩飾。

“還有蒼夷,支河,翟族這些個雜碎,他們個個都恨不得生撕了大鄴…”

“全盛你說,爲着大鄴,我該立誰?”順德帝垂眸嘆笑。

全盛心思跟着百轉千回,不過還是搖搖頭:“陛下,奴婢不敢妄議國本之事。”

“有什麼不敢的?”順德帝擡起眼皮,眼神空忽沒個落處。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的那個方向是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