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沈鶴歸離開後，又過了兩日，在此期間，沈鶴歸一直沒有來見之歲。
賞賜倒是像流水一樣，嘩嘩地流進之歲的宮中。
沈鶴歸如此盛寵，宮內宮外的人無不驚異，暗地裏動起了小心思，有的人想投靠之歲，向她尋求羽翼庇護，有的人則看不起之歲的身份，對她很不屑。
外面關於之歲的謠言也並不少，人們不敢議論沈鶴歸，便將矛頭對準之歲。
只是這些謠言和那些懂了歪心思的人都被沈鶴歸攔在賀歲宮外，之歲身處宮中並未受到波及。
即便那些風言風語傳到之歲耳中，之歲也會一笑而過，她自認爲自己還沒有那等禍國殃民的本領，更沒有那樣的心思，至於沈鶴歸的寵愛，應當也是對她的補償吧。
沈鶴歸不來見之歲，之歲也沒有上趕着去見沈鶴歸，左右沈鶴歸不來，之歲還能落點清靜。
是夜
“姑娘，您要不要去探望一番陛下，陛下這些天忙於朝政，見了您定然歡喜。”蘇嬤嬤勸說之歲，她既做了賀歲宮的掌事嬤嬤，自然以之歲馬首是瞻，將自身前途命運押在之歲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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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蘇嬤嬤冷眼瞧着，陛下和姑娘似乎在鬧彆扭，陛下不來見姑娘未必是真的不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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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姑娘一點也不着急，放任性子和陛下賭氣，那可是天子，連至親都能弒殺的人，對姑娘再好，再看重，一味被姑娘拂落面子，後果會怎樣，誰都說不好。
“姑娘，陛下如今和以前不同了，他是天子，是這世上最尊貴的人，姑娘總要軟着性子來。”蘇嬤嬤觀察着之歲的臉色，見她面上並無慍色，繼續說道。
“陛下體恤姑娘，這房間陳設大小都是比着您在江南的房間一點點打造的，爲的就是想讓姑娘儘快適應京裏的生活，陛下對姑娘是極爲上心的。”
“不管怎麼說，先穩住陛下，求來名分纔是正事，不然姑娘一直這麼無名無份的跟着陛下，總歸不好。”蘇嬤嬤再接再厲，她這一番話也算是掏心掏肺，處處爲之歲考慮。
之歲聽罷，微微一愣，口中咀嚼着那兩個字，“名分？”
詫異有之，自嘲有之，之歲說出這兩字的時候，心思太過複雜。
之歲恍然，其實在蘇嬤嬤他們看來，自己也不過是沈鶴歸一時新鮮的愛寵，能得他幾分重視便該珍而重之地受着，小心翼翼地侍候他。
在旁人眼中，她這樣的身份又怎能妄圖沈鶴歸的真心，也不相信沈鶴歸對她能有什麼真心，所以時時提醒她要順着沈鶴歸，求到名分，才能在這後宮之中立足，也才能在恩寵不在後保全自己。
瞧瞧，在世人看來，他們是多麼的不相配。
可他們之間明明不是這樣！沈鶴歸說過他是愛慕自己的。
之歲不想解釋，也沒有心情去看沈鶴歸，正如蘇嬤嬤所說，他和她的身份從不相配，那沈鶴歸以前爲什麼對她念念不忘，事事縱容？
其實答案很明瞭，因爲有利可圖。
“嬤嬤不必說了，我是不會去的，我有些累了，想早點休息，你先下去吧。”之歲的聲音帶着點點冷意。
蘇嬤嬤聽出之歲的不耐煩，“是，奴婢告退。”
蘇嬤嬤走後，之歲一個人坐在軟榻上，靜坐良久，半邊身子都坐麻了，直到深夜，才一個人摸索着走到牀邊。
她蜷縮在牀上，沒有蓋被子，白綢蒙着她的眼，誰都不知道她有沒有睡着。
躲在暗處的那個人靜靜地看着這一幕，心如刀割，直到聽到之歲清淺的呼吸聲，確認她已經睡去後，那道身影纔出來，慢慢地走向之歲。
月光斑駁，他的臉一半隱匿在黑暗中，一半暴露在皎潔的月輝之下，在月光的照耀下，總算能看清他的臉，來人是沈鶴歸。
他站在之歲牀邊，看着她蜷縮成小小的一團，雙手交疊抱着自己，成保護姿態，呼吸微窒。
這些天，沈鶴歸忙得焦頭爛額，思念之歲卻不敢來看她，唯恐聽到她的質問，每到夜裏思念瘋漲，他總會來悄悄看她。
看着她的睡顏，再多的勞累都煙消雲散了。
他生平頭一回知道，這世上竟然真的有一個人會讓你那麼憐惜，那麼在乎，那麼牽掛。
他半蹲在牀邊，伸出手，細細地撫摸之歲的面龐，極盡珍惜。
歲歲，我該拿你怎麼辦？沈鶴歸心中酸澀，吻上之歲的眉心，隨之而來的還有他眼角滑落的一滴淚。
那滴淚落在之歲眼前的白綢上，很快便消失不見，只在白綢上留下一抹深色。
沈鶴歸真的怕了，那種看着心上人一點點和自己離心，一點點討厭自己，而自己卻無能爲力的感覺太痛苦了。
他滿眼傷痛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只覺得呼吸都在發疼。
最後他倉皇離開。
卻沒有發現在他離開後，牀上女子的面龐出現了點點變化。
翌日，之歲昨日睡得晚，今晨醒得卻早，下牀後，喚來婢女爲她梳妝。
婢女端着淨面所需的物件，魚貫而入。
待看清牀上女子的面龐後，爲首的婢女驚得花容失色，手中的銅盆滑落，落在地毯之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水撒了一地。
那婢女也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之歲。
這動靜不小，吸引了室內所有人的目光，她們順着婢女的目光看向之歲，驚得倒吸涼氣。
跌坐在地上的侍女反應過來後，跪在之歲面前，哀求，“奴婢…奴婢失儀，請姑娘責罰。”
之歲知道她爲什麼這麼驚訝，卻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微微皺眉，“發生什麼事了？你好像很害怕？”
那婢女一句話都不敢說，身子微微發抖。
“你不要怕，只管說出來，我不會責怪你。”之歲柔聲道。
不知是因爲之歲的聲音太柔和，還是因爲那婢女知道不說不行，她大着膽子，斷斷續續地說道：“姑娘…姑娘的臉…”
“閉嘴，你個不要命的東西！”蘇嬤嬤一大清早便看顧着人爲之歲煎藥，忙完後進入宮殿，看着跪成一片的婢女，眼前發黑，緊接着又看到之歲的臉，差點一口氣憋死。
可不管怎樣，都不能讓這婢女說下去。